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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说慕容元真一行五人缓辔游缰,纵意山水,一路看尽了奇峰幽壑,秋林高致,燕辽天地之间,青峰玉立,烟消日出,晴空湛湛,雁影划地,五骑纵横其间,一日之间驰去百数里。慕容元真最高兴的事莫过于何韵儿渐渐忘记了崔海的伤痛,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她待人纯诚和蔼,又毫无架子,慕容一、慕容二和慕容三三兄弟私下早暗暗心会,尤以伺候这位将来的女主人为荣。或许是一路上车马劳顿,何韵儿虽然尽兴已极,但精神却不太好,似乎渐渐有几许清减,慕容元真见了心痛不已,将行速放得更慢。
这日巳牌时分,一行人行到一地,前面有洗天墟‘天晓堂’的门下前来禀报,说在前面流碧河之北龙涉山一线峡中,有一年轻人长衫博带,单人独身,挟剑南来,与此同时在这年轻人的前路竟有两路人马埋伏,象是针对这少年而来,另外在他身后似乎也有人尾随。
慕容元真闻言,剑眉静扫,沉吟片刻,突然拉住韵儿笑道:“韵儿,你想不想见识见识这位慕容的少年圣人?”
慕容三兄弟对此都大为不解,韵儿仰起娇靥,道:“元真哥哥,他就是那个道士说的……什么人么,你离他这么远,怎么知道就是他?”
慕容元真笑指她琼鼻,何韵儿不由一皱,却闻他道:“韵儿你可真聪明能干,不错,他可能就是我们要等的人,你想不想看个究竟?”
何韵儿抿嘴不信地道:“元真哥哥你一定又在骗我们了,你是不是在偷笑我们没你想得快?”
慕容元真四人顿时被她逗乐了,这时慕容三兄弟都询问地望着他。
慕容元真望着何韵儿得意已极,转问那探子道:“那两路伏击的人,一路乃是段国人,另一路却是来自宇文,不知本尊有没有料错?”
那探子闻言先是神情猛震,大吃一惊,继而一脸敬服,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奇道:“主上,你……你是如何知道的,主上明见,那第一路确是段国人,第二路乃是宇文国的高手宇文阳庆,两路人马怕是不下百余高手,而且这个少年身上似乎还带有伤,怕是绝难逃出龙涉山。”
这下何韵儿和慕容三位兄弟都不禁愕然一惊,想不到慕容元真一言不差,竟真的说对了。
公子元真灼然玉举,仰观天际浮云舒卷,突然脸色黯然,他没想到这清河公的话果然应验了,看来这少年绝非常人,恐怕真的是位平生仅见的奇才也说不定,若说此人就是一位少年圣人,那另外一位又是谁呢。若清河公的那四句诗应验的话,那么他对何韵儿的批命岂不一样要实现……正思至此,这位工于自藏的少年王爷猛觉脑中一震,急忙紧紧抓住何韵儿的柔荑不放,但他同时更想知道在慕容境内,这两个圣人究竟是谁。
何韵儿自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拉住,总是有些羞赧,心中却涌起幸福的感觉。就在此时,少女心中突然猛地抽搐一下,痛得她五脏如被人掏空,一种不好的念头陡然袭上心头:她蓦然觉得这种幸福好象正在渐渐地离开自己,她几乎能感觉得到这种幸福的消失。何韵儿芳心一阵大乱,这几日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间时发生,而当日他去求神也正缘于此。她强抑制不让这种痛苦形诸面上,好在几人都未注意到她,何韵儿纤纤玉手更紧紧地抓着慕容元真的手,不想放开分毫。
慕容元真当下命那探子道:“你立刻传令附近待命的本宗弟子,一面在流碧河的观流亭设下两案美酒佳肴,一面去告诉那个山中少年前面隐有伏兵,说我在观流亭专候他前来饮酒,若然他问及我是何人,你只说是‘观流生’。”
那探子闻言,扣首应命而去。
何韵儿只是好奇,皱眉想了一回,终于还是问道:“元真哥哥,你既然知道他是那个人,而且他还受了伤,为什么不派人赶跑那群害他的人呢?”
慕容元真望着她笑道:“好韵儿你怎么忘了,他既然是我慕容的少年圣人,自然有办法应付那群埋伏的人,我们只在观流亭候他到此,他若是果然到不了,那就根本不配饮我准备的美酒,更当不得这一个‘圣’字。”
何韵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中总觉得那人会很危险。但她亦知他们男人的事很奇怪,更不好多说,她只要慕容元真高兴就好了。
当下一行人提马北上,不消片刻,果然到了一河,但见此河宽约十五丈,一腔胸怀化作湍湍碧水,迳向东流。岸南却有一座竹亭,立马此地,正可望流东去,这‘观流亭’三个字果然雅趣得很。这时,亭下果然设有两席竹案,陈错美酒佳肴,几人未到,遥遥已见有两个带剑侍卫,专候着伺候美酒,一见五人来到,远远迎出,跪地见过慕容元真道:“洗天墟‘天晓堂’门下见过主上,主上吩咐的美酒乃陇右落桑酒,已经准备停当,侍卫长因知主上及何姑娘喜爱清静,未敢打扰,故而只留属下两人在此。主上、何姑娘请下马入亭,休息片刻!”言毕,果然一个爬在韵儿马下,一个爬在慕容元真马下,伺候两人下马。
慕容元真点了点头,当下五人纷纷下马,那两名侍卫将马牵走。韵儿对这种事有些不太习惯,这时只随慕容元真到了亭下,果然见亭子上书着‘观流亭’三个大字。何韵儿看过,却不由得又是一惊,迷惑地望着这座亭子看了半晌,道:“真是奇怪,这亭子的竹子好象还是新的,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不变呢?”
四人俱被她逗笑,慕容元真拉住她的手不言语,实是买足了关子。最后,慕容一看她实在惊奇,见主人点头,不觉笑道:“小姐,此亭可不是有很多年了,而是新搭的。若非如此,主上如何知道此地有个‘观流亭’?”
何韵儿被他这话吓了一跳,道:“一大哥,你是说这亭子是方才报信的那个人搭的,但……他们怎么搭这么快呢?”
慕容一笑道:“那个人是出了名的快手,这两个牵马的大概也帮了忙的。”
慕容元真也不禁被他们逗笑,拉何韵儿坐下,道:“韵儿你一路劳累,所以我才让他们为你搭个亭子歇歇脚,你走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快来吃点东西。”
何韵儿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双眸迷蒙,哺哺地点了螓首,果然温柔地与他坐下,慕容三兄弟伺候身后。不多时,有一探子飞马到了对岸,渡河来报,那山中少年已知前面有人埋伏之事,说若是能活命走出龙涉山,当趋前承教,前来陪慕容元真共谋一醉。
慕容一三兄弟闻言,不禁道:“主上,这年轻人看来确是个人物,不骄不燥,视死如生,说不定果然能到此地与主上共席一饮,煮酒论英雄呢。”
慕容元真点了点头,吩咐那探子退下。
何韵儿闻言,始终有些替那人担心。她心地善良,美如冰壸秋月,自然不想看到杀戮死亡,这时只好等着。不多时,龙涉山方向又绝尘快马折回一个探报,说那少年未拔一剑就退了段国数十名高手。
慕容三兄弟及何韵儿都不禁一怔,韵儿顿时稍松了一回气,慕容元真问他用了什么方法。
那探子说那年轻人似乎与为首的段国人沈越认识,当时这少年只说:“在下不才,剑术虽然不高,却还堪一用。你们若是一定要出手,将会死伤过半,最后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就算你们能杀了我,必因此事与慕容一国结仇。我知道前面还有宇文的很多高手在等着我,他们之所以等在你们段国之后出手,就是不愿背上潜入临国杀人的恶名。有道是万乘之国,不为匹夫兴兵,到时段国、慕容若起刀兵,都将归罪尔等,沈先生是个聪明的人,但我怕就你们几人还承担不起。但你们若是离开了,我依然会死,但却是死在宇文手里,何去何从,但凭你们自己抉择。”结果,那群段国人竟然不战而走,把这少年的性命留给宇文的人来取。
众人闻言都不禁扼腕叫绝,何韵儿也连连拍手,笑道:“元真哥哥,这个人象你一样聪明呢。”
慕容元真微微一笑,当下传命那探子退下,一面哺喃地自语道:“这人看来果然不凡,若他真的是两圣之一的话,那另外一人也该出现了……”
当下几人又等了片刻,前面又有探子回报说,前面隘口处突然涌出了十来个高手,看他们的身份都是江湖中人,似乎也在等那少年。这些人看起来武功都很高明,其实力绝对不在段国、宇文两国刺客之下。
何韵儿闻言,秀眉紧皱,又开始担心起来,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要杀此人,想着想着,她心中突然一惊,妙容一竭,暗暗思忖道:“这人有这么多对头,会不会是个坏人呢?”
慕容元真湛然不动,神气无变,似乎全然不在意此事,看她面色不好,急忙拉她吃些东西。不到半个时辰,前面突然又来回报,那少年只挥一剑,就破了宇文的数十名高手。这下着实令慕容元真外的几人大吃一惊,急忙问事情经过。那探子禀报说,那少年与宇文阳庆交手,只用了一剑就废了他的武功,并用剑脊将宇文阳庆当场击昏地上。那群刺客见到此景,先是吓了一跳,但继而一涌而上正要一起下手杀人,那少年却突然弃剑于地,仰天大笑,道:“尔等死在眼前,还不知么!”
众人听到此,都不觉大吃一惊,韵儿更是深深被吸引住了,急忙往下问他究竟如何空手赶走了这群宇文的高手。慕容三兄弟也是与她一样的心情,慕容元真亦不禁微怔,示意探子接着说下去。
那探子急忙恭身一礼,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宇文众人也是吃一惊,纷纷上前将那少年围住,问道:“你的兵器都没有了,如何能杀死我们,必是见我们人多打不过,故意出言虚诈?”
那少年湛然不动、如临万山地道:“我是不能杀你们,但贵国大王却不但要杀了你们,而且还会灭了你们的满门。”
他这句话真吓了那群宇文高手一跳,果然不敢遽然杀他,向他问清原由。
那少年谡谡如劲松下之风,卓朗笑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何未费一剑就令段国人退避三舍么?”
那群人都是一愣,显然他们已知道段国撤走之事。但问及原因,却无一人知道。
那少年道:“我今日经过此地之事,知者多矣。段国人聪明将潜入别国杀人之事留给了你们,如今慕容与宇文的战事一触即发,如今你们却为了杀我一人而结慕容一国之怨,若是因此挑起战端,宇文将首当其冲。到时贵国国主不但不会封赏,还会因为你们不如段国人聪明而杀了你们。再者,若是贵国国主无意开战,诸位之举必然会激怒于他,到时不用我慕容照会,贵国国君必会将责任推脱给诸位,自会将你们的人头送到慕容敷衍搪塞……”
那群人被他说的顿时人心惶惶,少年却接着道:“介时宇文阳庆只说自己昏倒推卸责任,贵国大王却拿你们与你们的家人开了刀。凭你们这些人,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未经贵国国君同意首肯,而妄自挑起两国争端,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慕容和宇文两国之事你们能作得了主么,找个能作得了主的出来!”
谁知这少年此一番话,还真说中那群人痛处,他疾言厉色地连喊三声,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没有一个敢出来承担。那少年神色闲畅,傲然大笑,视群雄如无物地走过宇文众人的刀丛剑林,振衣而去,结果那群宇文高手眼睁睁看那少年离开,过了许久才抬着宇文阳庆怏怏退走了。
慕容三兄弟闻言,连道“壮哉”。何韵儿更是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觉间柔荑中泛出汗来,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聪明绝顶、豪气干云的人,这时她倒真的想看这这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
慕容元真暗暗点头,同时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争雄竞胜之心。他突然对这少年有了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海中蓦地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他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影。当下他略一沉吟,遂道:“此人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再则擒贼擒王,可当得‘神闲气静,智深勇沉’八个字,如此一来,我愈加想见见此人了……”一言及此,他问那探子道:“此人的名字可是叫慕容焉?”
那探子闻言面色一变,躬身跪地道:“主上明见,属下也是刚打听到他的名字,正要禀报,主上如何知道?”
慕容元真微微颔首,只是笑而不答。
何韵儿闻言亦道:“慕容焉?好奇怪的名字,他的名字就好象也是个疑问。”
慕容元真拉她玉手只是淡笑,这时那探子继续道:“主上,他虽然击退宇文、段国只挥了一剑,但却似旧伤发作,而且这时手中又没了兵器,这第三关怕是很难过来,主上怕是等不到他了。”
何韵儿闻言不觉大惊,急忙紧抱住慕容元真手臂,道:“元真哥哥,你快帮帮他吧,他可能会死呢。”
慕容元真思忖片刻,终于对韵儿报以款然一笑,但随又庄容说:“韵儿妹妹不用担心,我与此人有两面之缘,自然不会看着他被人杀死,而且那群江湖中人或为仇,或为《凌虚秘旨》,都非真英雄。若是慕容焉死于小人之手,我也会失去一个天下难觅的对手!而且在与宇文决斗时,他弃剑于地,正是知道我必会帮他铲除前面的人,所以他根本没有担心!”
一言及此,众人深惊不说,他当即传令慕容一与慕容二两人召集附近所有的‘天晓堂’弟子立刻启程,务必在慕容焉到达隘口之前将那群江湖中人一并驱散,有敢违抗者格杀勿论。并命所有门下一律退出龙涉山外,未见信号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他要亲自会会这所谓的高鸿潜虬。而他只留慕容一一个人在此地伺候。
慕容二、慕容三闻言伏身允命,立刻发射信号渡河上马启程。方到此时,何韵儿方松了口气,稍稍放了一回心。如今这亭下及两岸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慕容元真望着远处的龙涉山,不由暗忖道:这慕容焉果然没让我失望,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后是擒贼先擒王,宇文、段国两路人马百余人竟然只费了他一剑,其义扬于天下,其音远振燕代,可当的‘高鸿’二字,但高鸿既现,潜龙未出,清河公既然称斯人为‘潜虬’,当是风标绝世,行幽飘逸,志能格天的高人,只不知他又是何人,竟然为何还未到此。
思忖至此,他心中震动无似,骇然思道:“按说‘高鸿’既至,‘潜虬’亦当到此。但此刻此地尚无一人,莫非此人便是我自己!”一念及此,公子元真心中急地一抽,当日清河公为韵儿批命时,曾说过一句暗示的话:世人无我,业乃生我。酣梦者不知梦全由一己之求而造。这句话分明是说自己正是要见这所谓的‘高鸿’与‘潜虬’,结果才造就了‘高鸿’与‘潜虬’,此间因果关系玄妙精微,难道果然如此。
他心中大震,自己的行为以及绸缪的大事,都可当得一个‘潜’字。而真正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除了慕容焉他从未作第二人想。若果真如此的话,韵儿的命运岂不因自己这次争胜好奇之心而变成红颜薄命。如今的他早将何韵儿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高上百倍,也就是说他自己可以死一百次,而何韵儿一次也不行。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有一丝的伤害。
一想到此,慕容元真少有的心中大乱,生怕韵儿果真出些差错,匆忙拉起韵儿就要退走避开,取消这次约会,若是高鸿潜虬各行其原,没有相见,那清河公的预言就算无效,他对韵儿的批命就自然也绝不会发生。但就在此时,慕容一突然叫道:“主上,那慕容焉来了。”
慕容元真轰地震住了!
过了许久,他吃了一惊地急忙放目北望,果然见一个人影自北飒然而至,何韵儿更是瞪大了眼睛看个究竟,但因为太远却看不见,只能看到他一身着一袭普通的晋国士人衣衫,飘然缓步而来,何韵儿虽然看不到他的样貌,但却能想象的到,方才他必然是在元真手下与那群江湖客双方撕杀之中无拘无束地飒然走来,他人未到,但那飘逸自在的气氛却已影响到了三人,这正是:
剑客孤身行万里,孑然负笈只一躯。
纵横天下无人我,其音远振行侠义。
慕容元真见退避已然不及,况且自己曾答应了慕容焉要与他对饮,此刻若是不辞而别,乃是无信。当下他心中哎叹一声,命慕容一取一竹案及酒肴到对岸,此河宽约十五、六丈,双方正好都看不清对方的样貌,这样也算是避忌一回。不到片刻,慕容焉到了河边,这时何韵儿几乎将眼睛瞪出来,也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慕容焉众人已知,乃自段国令支而回,取道好城一路至此,而那群江湖中人有段国五大狼主的三个,其余的都是觊觎《凌虚秘旨》之人,方才他本要东折穿山而过,但因受慕容元真所邀,一路至此,方才他更是自‘天晓堂’与那群江湖中人的刀光剑影之中,飘然而至,到了河边,遥遥见对岸亭下三人,一婷婷迎风玉立的少女,一个穆然清恬的华服少年与一个长身御风而立的带剑侍卫。但他们的样貌却看不清楚,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只觉那女子神情散朗,清心玉映,那少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俊伟已极,而此刻这边果然已摆下一案,设有美酒一壶,佳肴数筋。
两个年轻人隔河相望,岩岩清峙。
慕容焉遥遥向慕容元真一抱拳,器朗神俊,洪声道:“气佳景清,隔江对饮,阁下实是雅士,方才多劳阁下出手解围,能知道在下路经此地,当也是高人。”
慕容元真抱拳回礼,遥空应道:“‘高人’两个字愧不敢当,在下只是一介江湖多闻之士,也仅止于耳聪目明而已,今日听说高贤路经此地,故不揣冒昧,邀君前来对饮,姓名小事,不道也罢,但美酒却不能不饮。”
慕容焉闻言道:“此言壮哉!世间缘由不过起于萍水相逢,相识终要忘,不识亦可双醉。如此你不知我,我不知你,聚于天地之间东流无崖之川,共举美酒,隔岸对邀,在下不饮何待!”言毕,果然举杯遥遥与慕容元真邀杯饮了一回。
旁边的何韵儿及慕容一都无不为之动容,慕容元真与慕容焉这份惺惺相依的情怀,开阔无涯的气魄都令人惊叹,而今日果然是两大圣人隔河相聚,岂同常人。
何韵儿又为他斟了一杯,慕容元真重又举杯,道:“阁下洒然无拘,果然是酒中雅士。想兄台自令支一路到此,可曾饮过如此美酒?”
慕容焉微微一怔,道:“怎么,你知道我自令支来,但我却不知你来自何方?”
慕容元真洒然一笑,道:“阁下知酒是美酒,但可知饮酒当有知己?尊驾自北而来,如鸿鹄在天,玄远高飞,自然知之者多。而在下向来不名江湖,却自比潜虬。你我俱是无拘无束、纵横天地之人,高鸿在天,潜虬在渊,今日你我以天渊之别,共饮美酒,岂不是快意已极!”
慕容焉闻言连道壮哉,当下两人连饮三杯,隔岸而笑。这两个人自幼相见,一个如神龙潜渊,莫测首尾;一个如鸿在天而俯览无余,邃密精严,乃命中注定的对手,燕国的两位新圣,今日一见,果然渊渊浩浩,有澄清天下之才。
时将近未,温暖的阳光照在流碧河畔,此河乃辽水分支,流经至此,碧水东下,两岸枫林啸住,意秋昂然。
正在此时,这流碧河的上游哗哗地飘来两只竹筏,缓缓而下。远远望去,湛天碧水之间,几副锦衣,立于筏上,束剑而至,却是几个不凡的人物。看他们一行有七个人,其中四个玄衣劲服,背束长剑,看年纪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壮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光。这四个玄衣人共乘一条竹筏,另外三人一筏当先,为首之人乃是一中年人,负手萧立,独对湛秋,意态萧远,他的身后立着两个背束长剑的白衣少年,其中一个俊儒风流,另外一个粗健彪悍,剑眉虎目,阔面宽颐,双手执浆,驻足于那中年人身后,自有一段非凡气魄。
那为首中年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高七尺六寸,身材均匀,此人头带进贤冠,脚登虎头剑靴,浑身着一件宽大的晋人服饰,风流蕴藉。一张方正的面孔上,修眉蜂目,鼻下口上有两撇儒须,颌下三缕长约两寸的飘髯,文雅已极。那竹筏渐渐行来,但见他衣衫扶风而动,潇洒沉娴,柔中带刚。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摄人心魄,尤其是在他思考时细迷成一条线,精光益盛,这股气魄如棉中裹铁,寻常时候丝毫不露圭角,但他身上散射的气质,却实足令人不敢逼视。
这人沛然而至,意凝于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口中却已遥遥大笑,传声道:“秋林高致,美酒在手,两位公子果然都是高雅之人,识酒之士,不知我这个不速之客,能否有幸与两位共捋高秋,论酒话诗呢?”
慕容元真与慕容焉闻言都不觉一怔,这七人忽然而至,不知所由,那中年人更是人未到而声先至,先声夺人,其态度潇洒,令人顿生高仰无极之感。慕容焉见到那个俊儒风流的少年,心中不由得悚然一惊,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那行虚老人的大弟子诸霖。而那个中年人的声音他一听,立刻想起了当日在草原上与白衣少女遇到的崔毖,当时他虽然眼睛无法看清,但此人的声音却记忆犹新,正与舟上之人相同。慕容焉一见此人,不由暗忖道:“诸霖既然是行虚老人的弟子,那竹筏上为首的中年人必然就是行虚老人,也就是大晋国的平州刺史、东夷校尉,也就是流霞渚的主人,江湖人称‘北渚神剑’的崔毖!其余几人可能也是他的弟子。今日他们追到此地,怕又是为了《凌虚秘旨》这卷奇书。”
思忖至此,他洒然一笑,遥遥抱拳道:“原来是诸少侠,在下有礼了。未知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那诸霖一见慕容焉,眼中怒火大炽,但有那中年人在场,不好遽然发作,只冷冷抱拳应过,道:“慕容公子走的到是不慢,令支一别没想到你还能大命活到今日。这位乃是在下的师尊,尔等还不见礼。”
说话间,两艘竹筏渐渐行近,几人的面目顿时看得清晰了。
慕容元真见状不觉大笑,道:“先生倒象是林泉逸士,但尊驾的弟子却丝毫未受到先生的熏陶,强要人学他拜你,我们又不是尊驾的弟子,岂不可笑。”言间,他转面轻挽韵儿纤纤玉手,突然发现少女玉手颤抖的厉害,手中泛着冷汗,低低垂了螓首。这时诸霖与他的师弟不期然看清了何韵儿,大惊地注目半晌,诸霖拉住他的那位白衣师弟,奇怪地道:“铁枫师弟,那个人象是韵儿,但……但她又没这么漂亮……”
几位师弟闻言都指点议论纷纷,何韵儿脸色惨变,眼中突然溢了一泓清泪,突然转身就要离开,那中年的‘行虚老人’也自朗眉一剔,望着韵儿,目中泛起冷色,遥道:“乖女儿,你果然也在这里,为什么见到为父如此无礼,离别多日,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念为父么?”
韵儿被他一喊,浑身突然打了个哆嗦,顿时驻足挪不动了脚步,但又不想见到这个将自己一身幸福轻易抛弃的陌生人,她的心一阵剧痛,倏然想起自己可怜的母亲,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慕容元真闻言,心中腾地大怒。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崔海如今的主人崔毖,也是所谓的行虚老人。他对韵儿这个冒名父亲早就心生厌恶,韵儿近日虽然大见好转,但在她那纯美的心里却始终有道阴影,而造成这道阴影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所谓的父亲崔毖。慕容元真心中电光疾闪,为韵儿出手的念头连闪再闪,但展瞬之间又立刻强抑着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发怒,因为自己是‘潜虬’,潜龙在飞上九天之前,终将潜于深渊,忍辱负重。而他的一番鸿图大计,都不能轻易丧失!
崔毖仰天大笑,扫了三人一眼道:“我所要见的人今日都聚在此地,这点连老夫都觉奇怪,三公子,你一言不说就带走我的女儿,太有失身份了吧?”
“她果真是韵儿小姐?”诸霖惊讶地望着韵儿,眼中充满着惊异,赞叹,如突然发现了身边的石头变成了美玉。不光他如此,其余几个师弟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目光都瞩目在这个半年前在崔海还毫不起眼的少女,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当下纷纷不由自主地驻槁停筏。
崔毖却毫不惊异,似是早就知道她的庐山真容。他的目光自从见到她,就冷冷地望着这个女儿,他一看到慕容元真拉着韵儿的玉手,心中突然腾地大怒,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她母亲西门慧的面容,而每当他看到韵儿与陌生人谈笑,都不由得大怒,这点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慕容元真起身挽起韵儿,转望崔毖,故意粗浮地道:“阁下既然知道在下身份,还敢大胆冒犯,不知死活。”
诸霖闻言,首先莫名大怒,啻道:“慕容小贼,你竟然敢带走我家二小姐,你真以为我崔海流霞渚取不了你的项上人头么?”
“二小姐?你们还恬不知耻地叫我韵儿妹妹作二小姐,天下有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当妾室的么,崔海的大名我这次当真领教了。”慕容元真稍露惊惧之容,令人觉得他在故作镇定自若。
崔毖闻言,心中暗自一剔,警惕地道:“韵儿,那封信你看过了?不是爹狠心,我只不过要你拖延几日,想爹怎么会将你送与别人为妾呢,我这次回来就是要与高句丽取消婚事,还你清净之身,跟爹回流霞渚吧?”
慕容元真心中益怒,这崔毖还不知道韵儿已知道自己身世的事实,但这位大名鼎鼎的崔海之主,冀州士望,一方之主竟然还在骗何韵儿。但最痛心的莫过于何韵儿,她心中怒恨,眼中凝泪突然转身望着崔毖,道:“你还在骗我,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要骗我回去嫁给那个高句丽的世子么?”
崔毖闻言神情猛震,脸色大一连数变,眼睛更眯成一只蜜蜂,精芒闪烁,突然冷笑道:“乖女儿,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一定是这人在挑拨离间,你怎么能信一个外人,而不信你的父亲?”
慕容元真紧拉韵儿,冷道:“崔毖,这些话若是我说的,韵儿自然不会相信,但若是从崔海四大真宰口中亲自道出,就不可同日而语了。难道你会认为他们四个会背叛你,就为了偷偷说这句话么?”
何韵儿妙目蕴泪,寒面凝住崔毖,质问道:“请你告诉我,我……我的亲身父亲到底是谁?”
崔毖见势已无可挽回,突然仰天大笑,目光倏地凝目一注,森冷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韵儿与慕容元真,道:“乖女儿,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你如今有了靠山了,而且还是慕容的左贤王,三公子,当然可以无所不知了,还用得着我告诉你么?”
何韵儿眼泪不由得簌簌坠下,幽怨地道:“爹,不管如何你养育了我十几年,对我和我母亲有恩,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应该去做,但我跟着元真哥哥就是等有机会向你问清楚,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因为我如今若是跟那个高句丽的世子走了,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知道之后,自然会去嫁给那个高句丽的世子……”
慕容元真闻言大惊,他没想到这韵儿外柔内刚,跟着自己竟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心中既是怜惜,又暗自忧郁,不知道自己在韵儿的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轻轻为他拭去眼泪,安慰地道:“好韵儿,你不是这个人的女儿,不必和他讲那么多,我们离开这里。”
何韵儿这次竟然很坚持,轻推开慕容元真之手,哀怨地道:“元真哥哥,你不要拦我,我不想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元真哥哥,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自己事事小心,可不要让我担心啊。”
慕容元真闻言剑眉方蹙,心中汹涌澎湃,韵儿的话使他立刻雄心大慰,韵儿是爱自己的,丝毫不比自己爱她少去半分。不管如何,她的心是属于自己的。
崔毖见状,突然怒火向上一冲,目射神光地阴冷地道:“好韵儿,你果然没让我看错,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不安分守己、擅找借口的人,你既然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那我今日就告诉你,你的母亲在嫁到崔海之前,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是江南的一个妓女,改嫁到流霞渚时就已怀上了你,至于你的父亲是谁,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你想知道他是谁的话,就索性下黄泉陪你娘好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嫁到高句丽,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欠我,永远不能安心……”
“恶贼住口!”慕容元真剑眉冷挑,沉声打断了崔毖。这人实在阴险至极,他看韵儿对慕容元真的态度,猛地令他起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之心,天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韵儿和她的母亲了,她们都是一样的人,背负的恩义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她们的命。当年,他没有得到她母亲西门慧的心,他用同样的诡计令她郁郁而终,最后并亲手用毒掌杀了她。而他对西门慧的爱与恨早就转移到了韵儿身上,直到韵儿遇到慕容元真之前,以崔海之大,除了随止何之外,竟无一人注意过她,关心过她。如今,这个名重天下的‘北渚神剑’又故伎重演,他明着是放了韵儿自由,但他心中清楚得很,只要她自由了,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死期不远了。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好一个一方之重、南州士望!晋国的一代重臣!
慕容元真与慕容焉两个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们当然知道崔毖的用心。何韵儿也知道,但她却摆脱不了,这少女心如刀割,突然“扑”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慕容元真仓惶惊骇,急忙扶住韵儿,连忙为她拭去口边殷红的鲜血,颤声谓道:“韵儿,你……你快不要动气……”
这时,旁边的慕容一早看不下去,舌绽春雷,脱口一声暴喝,突然“锵!”地一声掣出长剑,“嗖”地一声一闪而至,那崔毖冷冷地望着他的剑渐渐递近,就在那柄剑眼看要加身之际,慕容一骤然感觉到手中长剑“锵!锵!锵!”地闪过三道火光,待他看清时,胸口突然被一掌击出三丈开外,“砰”地一声坠到地上。再看自己手中的长剑从剑镡处,三尺长的剑身被人斩断成了三截,两截飞嵌入左边三丈外的树上,一截远远坠入河中,这时慕容一手中只剩下个剑柄,这惊变之快,直如迅雷不及掩耳,直到倒地时才看到出手之人——这人正是那个叫铁枫的精悍少年,这时只见他手提长剑,冷冷地挡在崔毖身前,杀气狂炽地盯着地上的慕容一。
慕容元真上前扶起慕容一,目光突然变得森冷寒人。当即取下自己的‘定燕剑’交给慕容一,重重地望了慕容一一回,转向慕容焉道:“慕容兄,这柄剑跟随我多年,斯须不撤,如同兄弟,若蒙不弃,就敬请收下,今日恕兄弟不能再陪你饮酒,我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一言及此,他冷冷地望了崔毖一眼,道:“崔使君,想来你不会介意我赠剑吧?”
诸霖闻言急忙上前低低地道:“师父,不可让这慕容焉手沾到剑,此人剑术厉害至极,恐怕……”
崔毖本不会让对方取到长剑,但慕容元真却料定他一定会同意,因为这就是崔毖,若非如此,他就不是崔海的主人了,以其惊天的实力,若是经不起一两次后辈的挑战,还如何能名震天下,一个高手最忌讳的不是被杀,而是不敢接受挑战——江湖后起的挑战。而诸霖的话更令他决定了让这少年握起那柄剑。
他捋须淡然一笑,挥手止住诸霖话锋,轻“哦”地一声说道:“今日既然几位同时有幸与老夫一聚,我怎么能让你们失望呢,三公子要赠剑,我女儿要跟了三公子,你们尽管请便,老夫乐意成全!”言毕,他果然命几个弟子让开道路,让慕容一尽管过去。
慕容一提捧剑渡过对岸,蹑步上前将剑奉与慕容焉。慕容焉却清楚得很,慕容元真自崔毖来此,假装着不谙武功、外强中干之状,显然必有苦衷,他帮过自己,如今自己更不能置人于不顾,慕容元真的话正是向他求助,两人相知相识,也只有他能感觉得到。况且以崔海之强,他的主人却竟然对一个少女如此残忍,自己断不能淡然处之。只要他手中有了剑,就多了一半的机会,但他的内伤又使他少了几分自信。
当下,墓容焉双手捧过那柄‘定燕剑’,谁知他双手刚一触及长剑,一股内力突然从奉剑的慕容一身上倏地传至,慕容焉大吃一惊,一惊由顾,发现慕容一正哀求地望着自己,如今的他已经身受重伤,但为了他的主上与女主人,宁可自己去死,自慕容元真将长剑交给他,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将内力一并交给慕容焉。
慕容焉不敢声张,否则这时崔毖倏然出手,慕容一就白白牺牲了。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承受,倾心迎接真气并疗伤,一面语不挂心地掩饰道:“剑果然是好剑,但……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
慕容一没有回答,也无力回答,但他却微微地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内力没白费。慕容焉叹道:“尊驾太死心了,你家主人只说赠剑,但收不收却是我的事。”
诸霖望着两人,突然仓惶地道:“师父,我看这两人行为古怪,我们去看看如何?”
崔毖心中亦微微一震,警戒地点了点头。
当下,诸霖与铁枫二人挟剑北渡,刚一下船,蓦地发现那慕容一颓然倒地,面色冷寒,嘴唇颤抖不已,显然虚脱至极。两人一见骇然大惊,“嗖”地挟剑纵身从东面拦住了慕容焉的退路,这时慕容焉内伤经慕容一真气涤荡,胸怀稍畅,他不忍这忠实的护卫力竭而死,是故一旦恢复力气,急急将他甩开,“夺”地稳稳接住了那柄‘定燕剑’。他看也不看诸霖与铁枫二人,凝重地望着地上的慕容一,面色一庄,肃然说道:“贵主上的剑我收下了,今日得蒙贵主赏美酒赐名剑,叨扰已久,在下就此告辞,恕我不再奉陪!”
地上的慕容一闻言大惊,他想不到自己救的人却舍自己的主人而去,他想说话,但终因力气不济,未能出口,双眼却狠狠地盯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少年,但对岸的慕容元真却心中笑了。慕容焉不是忘恩负义,而是以退为进。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他的身上怀有《凌虚秘旨》,加上慕容元真在崔毖的眼中不过一介外强中干不谙武功的贵介公子、纨绔子弟,崔毖要想取他的命必然自以为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到时他自然会去追慕容焉,此乃轻重缓急的常理,但却并非人人看透。何韵儿与慕容一就是如此,而崔毖亦未能免俗。但这却怪不得他,只怪他遇到的两个少年对手,天下无双,一个潜而不露,如龙在渊,一个振翼天下,如鸿在天,高鸿潜虬既斗且合,天下何人能与争锋?
慕容焉言毕,果然转身振衣而去,诸霖与铁枫二人冷笑一声,道:“阁下太逍遥自在了,但我师父在此,岂是你说走就能走得了的。”言未讫而剑已发,一左一右如两团剑球骇然卷至,震人已极。
慕容焉淡然一笑,不躲不闪,不退反进,突然加快了脚步直撄其锋,飒然迎上,几人但闻“嗖”地一声人影掠过,同时但闻铮铮之声瞬间响鸣成一线,忽焉而逝,双方一交而过,慕容焉毫无停滞提剑东去,他的剑似乎从来没有出鞘过,但他背后地上被绞碎的几十片长剑的碎片,以及诸霖和铁枫被挑断的手筋分明肇示着他不但出过剑,而且根本不到一剑,背后两个人痛得冷寒彻体,颓然倒地,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以他们精湛的剑术,根本连对方的招数都没看清,就已惨败,而且永远再不会有提剑的机会。
好快的剑!
惊骇!难以置信!
慕容焉头也不回,脚步倏地加快,竟突然间健步如飞,他已经将慕容一的一片忠诚化为惊人的力量,最大限度地施展了开。身后只留下他袅袅余音,道:“诸霖你上次为了《凌虚秘旨》,我已经饶过你一次,这次我只废你的武功,你好自为之吧!”言讫时,人已走出了数十丈外。
慕容元真的心笑了,慕容焉没有让他失望,而他临走时的那句话,不期而然地引起了崔毖的惊顾,这位名震天下的‘北渚神剑’脑中闪电般地判断了场下情势,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先去追慕容焉,这里的慕容元真留给他四名玄衣弟子。但在此时,他阴险狡诈的本性使他尚未能完全放心,突然闪电般地掠向慕容元真,掌挟凌厉的风声,沛然卷至,那边的慕容一见状,突然倾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叫:“休伤我家主上!”突然哇地喷了一口鲜血,当场昏阙过去。
慕容元真仓惶惊骇中脸色泛灰,神情猛震,一惊由顾之下,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一把将韵儿紧紧抱在怀中,不敢回头。韵儿吓得惨然失色,“啊!”地一下娇声惊呼,也紧紧与她的元真哥哥抱成一团,准备一起接下崔毖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但等了片刻,倏然发现并无中掌,抬头看时,那崔毖却已登萍渡水到了对岸,向东飞腾追去,留下声音道:“玄衣四奇替我看住慕容元真,不见我归,万勿擅离,不得有误——”到他一个‘误’字出口,人踪已杳。
那四个玄衣弟子闻言恭身应命,果然一起抽剑上前看住慕容元真与何韵儿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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