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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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咕咚,白雾氤氲。

节目组安排的豪华温泉是半开放设计,温泉设在室内,屋顶是空着的,仰头就能看见深蓝夜幕上的璀璨星点,时不时有雪花落下。

宁恪掀开白色纱帘,看见了颜云致。

颜云致偏着头,左手搭在池边,脸颊枕着掌心。

她闭着眼睛,长发半披在肩头。温隽端丽的容颜,清致沉静的眉眼。瓷白脸颊在灯光下更显白皙,少了几分血色。

灯光下的睡美人,唯美而易碎。

她没听见任何动静。

宁恪走到池边,跟她隔了一段距离坐下,小腿放进水里,轻轻晃动——哗啦一声水响。

颜云致抬眸看她:“小宁?你的房间在隔壁。”

宁恪:“我不能在这里吗?”

说完,她示威似的,脚尖踩到池底,在颜云致略有不解的目光中,也进了温泉池。

她们之间大概还有一两米的距离,但颜云致已经闻到酒味了。

“你喝酒了?”颜云致感受到宁恪的反常,虽然最近没对她那么避犹不及,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找她。

宁恪拿手心拨弄了下水,她抬起手,水珠从指缝坠落:“是啊。”

她的语速比平时慢,脸也是红的,说话间隐约有酒气。

颜云致:“喝酒了就不要泡了,我们出去吧。”

宁恪:“为什么不能?”

“容易不小心滑到池底,不安全。”

“关心我啊?”宁恪忽然靠近她,近到颜云致能看到,有一滴水珠顺着她鼻尖滚落,落到她的锁骨。

嘀嗒一下,落入水中。

颜云致拿手背碰了下宁恪的额头,很烫,分不清是她酒意上头还是着凉了。她说:“我们回去。”

宁恪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着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你那天说,你跟陆教授谈完工作,处理了一些事情?什么事情?”

“我的一些私事。”

“私事。去喷泉广场见夏霖声吗?”

颜云致看她眼圈有些红,虽然不知她是怎么了,仍安抚似的叫她:“小宁……”

“不要叫我,”宁恪看着她,神情倔强而委屈,她轻声说,“我讨厌夏霖声。”

她讨厌夏霖声。

这三个字,是她所有的不甘和不愉快的回忆。

是许多次,她去找颜云致。夏霖声笑吟吟地说,她们在练琴,叫她晚点再来。

是以前她送给颜云致的生日礼物,那条红色手绳,不知怎么就被夏霖声戴在手腕上。

颜云致不知她为什么又提夏霖声,犹豫片刻才说:“我去那边有事,正好碰见她,跟她说了几句话。”

见宁恪还是那副神情,她又说:“你真的不用在意她。”

宁恪忽然笑了:“我就是特别讨厌她。”

讨厌那个人总是一声又一声,师姐,师姐。

讨厌那个人总是陪着她练琴,整日整日跟她待在一起。

只要一想到夏霖声比她早认识颜云致十年,她就嫉妒得要疯了。

宁恪今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颜云致轻轻拍拍她的手:“好了,我知道了。你讨厌她,我也一起讨厌她,好不好?这些事明天再聊。我们今晚先回去。”

她听出来了,夏霖声并不是宁恪今晚全部的情绪来源,只是一个爆发点,需要在宁恪情绪平静的情况下,好好谈一谈这个师妹。

这次宁恪没再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开了。

颜云致偏过头,忍不住咳嗽两声,雪白脸颊上泛着潮红。过了片刻她才缓过来,依旧微蹙着眉,一副病弱又冷清模样,摸了摸宁恪头发:“好了。”

宁恪看着她不说话,在水下伸手抱住她。

颜云致没想到她会主动抱自己,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样子,也回抱过去:“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当是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宁恪紧紧抱着她,眼睛里泛着水光。

想起她这次回来后忽如其来的冷淡,站在房间门口却不愿意走进来的样子。

颜云致见她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低下头,哄她:“怎么了,把我们小宁气坏了。”

宁恪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靠过去,鼻尖轻轻贴上她的侧脸摩挲,一寸又一寸往下,气息洒落。

她们的呼吸渐渐融在一起,耳边的碎发被热汗打湿黏住,空气似也被温泉的热浪蒸到发烫。

颜云致环着她,不敢太用力。

十里红尘娇养出的大小姐,纤秾合度,幽幽盈香,肌理细腻,软玉温香大概也不过如此。

宁恪轻轻蜷缩下手指又展开,她碰到了颜云致的睡袍系带。

颜云致的目光里蕴了雨雾:“小宁……”

“你自己说的,你是我的妻子,”宁恪拉住系带,鼻尖抵住她鼻尖,呼吸渐渐落下来,“我对你做的事,不正常吗?”

颜云致轻轻按住她的手,偏过头避开她的脸颊:“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喝醉了。

就算要做,也不能是现在,不该是这里。

更不该在她喝醉酒的情况下。

而且,不该这么快的。

宁恪被她避开自己的动作伤到了,这么多天来反反复复的情绪堆积在心间,这瞬间爆发了。

前几天抱她哄她,今天又不肯靠近她。

患得患失,时远时近的感觉太糟糕了。

她声音有点哽了:“算了颜云致。我们离婚吧。”

颜云致眉心蹙起:“你说什么。”

宁恪朝她一笑,神色可怜又倔强:“我说,我要跟你离婚。”

刚才那番动作,她的发梢都被温泉水打湿了。

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慢慢往下流,流到她眼尾,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泪珠。

理智早就被酒精浇灭了,这十余年见不到这个人的想念,婚后两年相敬如宾的冷淡疏远,似乎都被热气蒸腾而出。

“我们这种丧偶式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两年多快三年了,我干嘛要守个活寡。”

“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不要你了。我们离婚。”

看不见她,就不会总想着她。

不会听到一声咳嗽就辗转难眠,不会再担心没有她可以吃的饭菜,不会再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患得患失,不会再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难过。

更不会总是想起十多年前,眼前这人来给她庆祝生日,走之前还跟她约好‘明天见’,可这个‘明天’迟来了好多年。

颜云致渐渐没了表情。

一向温静清雅的人,深邃眉宇间覆着霜意,漆黑眼眸里沉沉压着光。

她说:“宁恪。收回这句话。”

宁恪不肯让步:“不收。离婚。”

她捕捉到颜云致脸上的情绪变化,轻轻笑了一下。这人一向端庄到虚伪,还是第一次吧,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永远只有她情绪起起落落辗转反侧,从那时到现在,仿佛就只有她陷在这场爱恋里。

她想看到颜云致为她生气。

想看到她的情绪也为自己牵动一次。

一阵沉默。

颜云致没说话,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宁恪绕过一旁,转身要上岸。

没想到忽然被颜云致一把从后抱住。

“颜云致,你干什么?”

“你放开我!”

先前她抱着颜云致时,她们紧贴着彼此,轻声细语说着话。

这会轮到她被抱着了,她却情绪激烈起来,想推开揽着自己的手,却因为被困在池边无能无力。

颜云致从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收回刚才的话。”

“不收。我,唔……”宁恪话说到一半,温软的气息落下,她慌张躲开,但那一瞬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

“别碰我!”

“我说了我要跟你离……”

这句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原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袍散开了。

宁恪心里一慌。

背上紧紧抵着的是……

软,热。

“小宁。”

颜云致在她耳畔叫她的名字,呼吸远比平常急促。

她又不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神佛,自然也有情与欲。

宁恪听着她不平稳的气息,也说不出话了。

原本被刻意控制好的防线轰然倾塌,中途被颜云致停下的那件事,此刻又继续下去。

一阵又一阵陌生的感觉传来。

是水下。

是那双拉小提琴的手,因为常年拔弄琴弦而覆了薄薄的茧……似拨弄琴弦般,轻轻捻摘,又往下探寻。

因为背对着颜云致,宁恪看不见她的脸,感官的反应被无限放大了。

宁恪呼吸急促了些,声音到底软了下来:“颜云致……”

颜云致不肯停下来。

再好性格的人,也是有脾气,有底线的。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离婚挂在嘴边,还说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不要你了……这种伤人的话。

宁恪等不到她的回应,只感觉到湿热的鼻息落在自己颈侧,又酥又痒,她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羞赧难当,差点站不住了。

随着拨弄的动作,水流轻轻涌进去。

“唔……”

宁恪没忍住,似缺氧的鱼,唇瓣微张。

“不要有声音,”颜云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

她上次给她剪完发梢,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好乖。

宁恪收紧手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明明……明明颜云致没什么力气,可她根本没办法推开她,也不知道怎么推开她。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也太难控制住了。

明明只是在边缘而已,宁恪却快要忍不住了,她努力扶着池边,怕站不稳滑倒。

“别乱动,”颜云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轻轻抿她耳廓,伴着低低的咳嗽,温柔又无奈道,“我快没力气了。”

她的咳嗽声落在耳边,又轻又痒,勾人得厉害。

雪花从穹顶落下,落到宁恪的肩头,全身上下都是热的,却突然传来一阵冰冰的凉。

宁恪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呼吸更急促,连指尖都蜷缩起来。

她不行了。

“放松些,”颜云致在她白皙纤细的颈侧呵气如兰,左手寻到她的指尖,十指紧紧相扣,“不会疼的。”

外面也不知是不是工作人员泡完温泉了,她们三三两两说着话,大概是考虑到时间不早了,还过来叫了两声。

池水波荡,未有回音。

等人声远去,颜云致温声说:“没事,别太紧张。”

宁恪根本就放松不下来,温泉水轻轻涌动着,她话都说不整,最后一刻,还断断续续说:“谁、谁紧张……病、病秧子。”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失力,近乎软倒在颜云致怀里,手无力地抓住素白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草。

颜云致不跟她计较刚才的话,等宁恪稍稍平复,还是问她:“把那句话收回去。”

宁恪背对着她,明知她问的是哪句话,声音软绵绵的,还偏偏要问:“哪句?”

颜云致将她转过来,手指捏着她下巴,将她脸颊抬高,对自己对视。

一向清冷端庄的脸上绯意弥漫,乌黑双瞳如盈盈秋水,她呼吸早就不稳,鼻尖抵着宁恪的鼻尖:“你知道是哪句。”

宁恪听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鼻尖都是她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终究还是垂了眼睫,避开她的目光,低低地,软软地嗯了一声。

颜云致这才笑了:“乖。”

“我们回去了。”

宁恪的脑子还是晕的。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被温泉蒸汽烫晕的又或是怎么样。

她像漂浮在幻影中,每走一步路都像踩在棉花糖上,都不踏实。甚至不知道怎么跟着颜云致回了她的房间,就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是半夜,十二点。

宁恪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

浴室的灯还开着,玻璃门上模模糊糊映照出一道高挑纤细身影。

颜云致在洗澡。

她大脑短路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节目组给她安排的房间。

这是颜云致的房间。

床头放着一杯热水,宁恪坐起来喝了,等酒意散尽了,她又回想起刚才。

第一次做。

也就那样嘛。

奇怪。

今晚那些莫名其妙的愤怒委屈和不甘,好像都没了。

看来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适合白天谈,夜晚还是要做一些快乐的事。

宁恪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冷静下来了。

从那种不知名的焦躁和狂热中回转过来。

之前颜云致每句话每个呼吸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她坐在床头,深呼吸几次,感觉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了,门开了。

宁恪看过去。

颜云致穿着睡衣,她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宁恪醒了坐在床上,温声说:“喝点热水。”

宁恪:“喝了。”

颜云致坐在窗前吹头发。

宁恪看着她的背影,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坐着没动。

很快,吹风也停了。

颜云致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问宁恪:“要回自己的房间吗?”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沐浴露,清雅温柔的香味,一阵一阵往宁恪鼻尖里钻。

宁恪:“我看看几点了。”

颜云致:“那就不回了。”

宁恪低下头:“哦。”

耳朵从发丝里露出来,红红的。

颜云致抬起手,把她的发丝挽到耳后,摸了摸她的耳朵。

宁恪不太自在地偏过头,避开她的手指。

颜云致却笑了下,又摸了摸她的耳朵。

宁恪抬起手:“你干什么!”

开玩笑一下子就好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她。

颜云致偏过头看着她:“想看你生气的样子。”

想看你生气,鲜活的生命感。

而不是像刚才这样,冷冰冰说着要离婚。

宁恪耳尖更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产生了要回自己房间的冲动。

颜云致知道适可而止,轻声问:“要不要再来一次。”

“哦……”宁恪拖长了语调,有点小骄傲的语气,“你想啊?”

颜云致笑:“嗯。”

宁恪:“你身体吃得消吗?”

颜云致还是看着她笑:“嗯。”

宁恪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想笑又忍住,像很勉强地挤出三个字:“那好吧。”

既然颜云致这么想的话,那她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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