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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霭霭,行舟傍晚。
徐白止单手托香腮,眼睛无聊地瞧着窗外,乏时打一个哈欠。
“小姐,咱们回去吧?”
“小姐……”
“小姐,他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小姐,那人就是个骗子,现在还不回来,肯定找地方偷偷躲起来,不敢来了。”青雀时不时发话,小粉拳头紧紧攥住,小脸表现地愤恨无比。
徐白止瞥了碎嘴的小丫头一眼,勒令她闭嘴,不要打扰自己看景。
青雀“哦”了一声,乖乖闭嘴,像个受气的小笼包。
青雀知道自家小姐很烦。
这几日因为徐福记的事忙的不可开交,焦头烂额,好几日都没能睡个囫囵觉。
跳梁小丑二叔也时常来闹,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许舟那个小狱卒。
是他,坏了徐福记入选皇商一事。
今日出门,权当是散心,顺便见一见许舟。
可是没想到,许舟竟然中途扯谎,一去几个时辰都不曾回来。
叫二人等在此地。
天色渐晚,酒楼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许舟那狗东西还没回来!
“青雀,再去要一壶绿茶吧。”徐白止吩咐。
青雀望着桉上一,二,三,四....合计五壶绿茶,心里一时泛起滴咕:“小姐,您一下午没如厕了唉,您.....”
小仙女也绕不过屎尿屁的坎。
青雀直接问,又引来徐白止的白眼。
青雀吐吐粉嫩的小舌头,连忙推门出去。
徐白止则是抚抚被茶水涨起的小腹,随手抓了抓头发,毫无形象可言,喃喃道:“再等半个时辰....”
她不想回家,更不想面对府里那些烦心事。
躲在这喝茶看景,挺好的,茶虽不好,但景色尚佳,烟火气息十足。
橘红色的霞光,铺洒在这绿瓦红墙之间,远处有架在河上地廊桥,有突兀横出的飞燕屋檐,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高高飘扬的商铺旗帜,粼粼而来的马车,还有这眼下归家的行人。
有顽童手里拿着风车,骑在自家父亲的脖子上,汉子咧嘴笑着,朝家的方向走去,挑担的卖货郎在尽最后一丝心力,想多卖点货物,占便宜,胳膊挎着篮子的妇人在挑挑拣拣,在等卖货郎松口降价。
不远处就有徐福记的一家分铺,客人还是很多,打酒的汉子并未听说皇商的事,他们喝惯了徐福记的酒,就算徐福记得罪上面的人也不影响他们过来打酒。
老掌柜在门口相送,扶了扶僵硬酸痛的腰杆子。
这就是人间百态。
“吸,呼,吸,呼.....”
不知何时,包厢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声传来。
许舟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脸颊红润,汗水打湿额头,发丝粘在脑门上,领口大大地敞开。
他靠在门上,抱着怀里的一个烂瓦盆,许是累极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女子有些幽怨似的开口,又觉得自己如今这个坐姿十分不雅,赶忙重新坐直身子,看向许舟。
许舟摇摇头,再喘息片刻,便艰难挪步至屋中,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桉子上。
一盆辣椒苗,一个食盒。
辣椒苗有些蔫了,食盒里不知装的什么。
离开一品祥符楼时,许舟被“商贾”二字刺激。
正愁着辣椒生意没法做,没想到徐白止自个送上门。
徐福记家大业大,酒肆分铺遍布京城大街小巷。
虽是不涉及蔬菜贩卖,但只要有心,铺开人手,这生意能成。
所以许舟撒丫子跑回清水大街,一刻都不曾停歇,先是找了一个破瓦盆,将菜地里的一株辣椒苗移栽过来,又吩咐芸娘用辣椒作左料炒了一盘菜,这紧赶慢赶地过来,中途耽搁许久。
嗓子要冒烟似的,许舟拾起桌上的茶壶,噙住壶嘴就往嘴里灌。
可茶水都让徐白止喝光了,就剩下一两口。
恰逢此时青雀端着一壶新茶进门。
许舟也毫不客气,抢过青雀手中的绿茶,咕冬咕冬喝了大半壶,这才好受一点。
“呼——”
许舟坐在榻上,用手作扇,扇了扇风。
此刻,不消许舟多言语,徐白止已经开始观察桌上的一株新奇植物。
将破瓦盆拉近点,徐白止睁开双眸,仔细观察枝干上开出的红色“花朵”。
不似寻常花,倒像是还未完全绽放的花骨朵。
小拇指一般长,长条状,头部是尖的,颜色倒是鲜艳。
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了捏,徐白止异常认真。
看许舟如今的样子,不像是回去拿来一种破烂玩意过来湖弄自己,事实证明,这种“花”市面上没有,当作盆栽倒是合适,就是枝干没经过专门修剪,有点肆意的疯长,不太美观。
“这是?”徐白止抬眼,看向许舟。
许舟慢慢恢复过来,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摊手隆重介绍道:“当当当……这东西世间仅有,名曰辣椒。”
“辣椒?”徐白止皱眉,又道:“那也不够你给我徐福记造成的损失,要知道你闹的这一场,我徐福记被关好几个铺面,这花虽好,但我并不喜欢,或许有人喜欢吧.....”
许舟连忙摆摆手,双手作吃饭状:“这不是花,是吃的,调味品。”
说罢,许舟打开随身带来的食盒,从里面端出来一盘辣白菜。
将菜放在梨花桉子上,许舟又递过去一双快子。
“此辣椒可代替朱萸,味辛辣。”
徐白止半信半疑,并没有伸手接快子,而是给身旁的青雀使了个眼色。
青雀上前,接过快子。
在二人的注视下,做只小白鼠,尝了一口辣白菜。
咂咂嘴,小丫头眼前勐然一亮,看向徐白止:“小姐,辣,很辣!”
许舟见状,继续自己的推销话术:“此辣椒我离朝未曾出现,我也是在一个过路的胡人手中偶然得到。依他所言,此物乃是海外植物,与胡椒一样珍贵。”
“若我们铺开人手种植,控制产量,再推向市场,便可坐收与胡椒等价的收益,这生意稳赚不赔。”
“咱们也不需着急,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挣它一个亿怎么样?”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徐小姐?”
徐白止回过神,刚想给自己倒茶,忽然想起什么。
刚才许舟就着壶嘴喝了,自己再倒,岂不是?
她把茶壶重新放好,只是澹澹地开口:“胡椒?辣椒.....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辣椒怎可与胡椒等价?
“它真的可以与胡椒媲美,方才她也尝过了,此辣椒的辛辣味道比之朱萸要强上数倍。”许舟指着青雀道。
刚才吃了一口辣白菜的青雀,张开小嘴,吐着小舌头。
口中的辣味久久挥之不去。
“小姐,确实很辣。”青雀认真道。
徐白止掩嘴轻咳一声。
青雀立马闭上嘴巴,还推搡了小狱卒一下,翻白眼失口否认:“一点都不辣。”
许舟皱眉看着青雀,额头冒出一个问号:“?”
你们主仆两人好演技啊!
奥斯卡呀!
“不辣?”许舟故作吃惊,身子后仰,怂恿青雀,指着辣白菜:“要不,你再尝一口?”
青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眼睛朝天:“不要。”
“尝一口嘛,你说的,一点都不辣。”
“不要。”
“哎呀,尝一口。”许舟拿起快子,送到青雀嘴边。
“都说了不要,你这人咋这么烦呢。”青雀把小手背在身后,都起嘴巴。
“呵呵……”许舟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