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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放饭时分,红霞满天。
许舟从魏道的小院,缓步踱出。
他刚一出来,就被在院外等候多时的何宝拉走。
二人到一处僻静无人处。
何宝围绕许舟周身转了几圈,发现大哥还是囫囵个的,身上没少什么关键零件,这才放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话说上一个去魏午作院子中打下手的狱卒,出来时耳朵平白无故少了一只,问他耳朵怎么没的,他也说不上来,没过几天这狱卒就得了失心疯,
这事在平安县衙出了名,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类似事件没少在魏午作院中发生。
据说一些骨头极硬的人犯,县令大人审不出来,一般都会丢到魏午作手中。
不出半个时辰,准保人犯全给撂了。
因此,魏午作在平安县衙地位极高,还没人敢不要命触他的霉头。
就是这魏午作性情有些古怪,常常把自己关进院子里,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
有“魏疯子”的名号!
“大哥,你活着出来了!”何宝十分惊喜。
他大哥果然是个神人。
前脚刚把庞虎胖揍一顿,这后脚就从魏午作的院子全身而退。
“啧啧啧,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许舟眯眼,没好气地白了这小子一眼。
何宝摸摸后脑勺,傻笑:“大哥,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那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许舟指责何宝不道德,把他一个人留在院子里,独自面对一个怪老头。
“大哥,我这人天生胆小,害怕。”
何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又连忙转移话题:“大哥,魏午作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呀,这老头挺好的,一下午我都在看书。”
许舟决定了,以后就留在魏道的院子里,死也要留在这里。
这不比给上百号犯人打饭,累的直不起腰强。
“看书?”何宝奇怪。
许舟点点头,拉着何宝先去把肚子问题解决。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到街边面摊子上,二人一人点了碗素面。
面还没好,许舟手指转着快子,无聊道:“那老头先是问我识不识字,我说认识一点,他就扔给我一本书,说几天后考校。”
何宝听罢,眉毛飞扬,抓住许舟的胳膊兴奋道:“大哥,你走大运了,魏午作要收你当徒弟!。”
许舟怔了一下,似乎,好像,那个老头有这个意思。
怪不得下午跟老头待在院子里,老头总是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
快速地用完饭。
许舟在何宝的注视下,头都不回地进入被县衙众人视为禁地的独门小院。
一袭圆领袍,后背驮着的魏道,正站在院子中喂猫。
许舟手里拿着从摊子上顺来的牙签剔牙,走到跟前看着这几只像黑煤炭一样的猫,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想收我当徒弟?”
魏道闻言愕然,手里的铜盆险些拿不住掉在地上,但最终还是稳住。
几只黑猫悻悻低头,继续吃碗里剩余不多的肉。
“咳咳。”
魏道咳嗽两声,转身坐在槐树边修葺的石凳上,捶了捶自己的老寒腿。
许舟看老头子这样的反应,收徒的事十拿九稳。
话说自己也没啥特别的,就是因为胆子大,长的还有点小帅。
老头就要收自己为徒?
“怎么,听你的话茬,你好像还不愿意?”魏道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挤出。
“当然不愿意,当午作能有啥前途?我日后可是要做捕头的。”许舟当即骄傲道。
魏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瞪了许舟一眼,又缓缓说道:“收徒的事情还早,暂且先不论,这几日你先将那本书的内容用心记下,过几日老夫要考校。”
许舟点点头,随手把牙签一丢,进屋陪那几具躺尸看书。
魏道给的书,是关于人体穴位的,要配合标本才能拿捏,掌握的更加全面。
可是与死尸待在一起,常人通常会感到不适应,恶心犯呕,更不要说用心记下书本的内容。
但许舟不一样,可能这娃脑子缺跟弦,和死尸相处的挺好,魏道时常看见许舟跟死尸在聊家常。
这让魏道觉得许舟这小子有做午作的天赋。
更何况,魏道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也是该有个传人。
当然三年前收的那个徒弟不算。
就算她愿意,她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许舟正好补上这个空缺。
魏道在院子中喂完猫,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屋。
他先是穿上那身血衣,准备好开尸的器具,这便要当着许舟的面开始验尸。
一刀划下去,暗红的血液流出,但免不了身上要溅上一些,有时候还会飞溅到脸上
许舟下意识地起身躲远一点。
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唠叨:“我说,魏午作,您这样解刨,也不怕自己得传染病?”
魏道直起身子,双手拿着刀,看着许舟:“你在教老夫如何做事?”
许舟不满意地瘪瘪嘴巴:“我只是建议,小小的建议.....您这样不注意自身防护就下刀,很容易得传染病的。”
魏道不屑地轻哼一声,指了指衣架上挂着的面巾:“那个,老夫可不愿意戴。”
许舟走上前,从衣架上取下一块倒三角形的面巾看了看。
这块布有点像电视剧里蒙面刺客用的,不过人家通常是黑的,这块是白的罢了,而且材质也不一样,这块有着良好的透气性,是官府统一发放的,就是简单的纱布裁成,用的时候绑在脑后。
“为什么不愿意戴,我还以为没有这东西呢?”虽然这块布防细菌的效果不怎么好,但有总比没有强。
魏道说:“老夫做事常常三四个时辰,途中不曾停歇一刻,此面巾绑在脑后容易脱落。”
许舟点点头,明白了。
他小脑袋瓜一转,有了一个好主意:“有针线吗?”
魏道不明白所以然。
“算了,我自己去找。”
魏道看罢,摇摇头,继续解刨尸体。
一刻钟后,许舟像一阵风似的走进来。
他扬起手里的东西:“看,这个叫作口罩。”
不等魏道说话,许舟就擅作主张地走到魏道身后,将面巾临时改造的口罩给老头子带上。
两边耳朵一边挂一个,大小竟然刚刚合适。
“这样就行了,保证不会掉,除非绳子断了。”
魏道站在原地,由于满手是血,无法触碰口鼻上覆盖的“口罩”,索性随它去了。
时间一久,魏道发现这口罩竟然出奇的好用,不容易自然脱落,而且不会阻碍自己解刨的动作,透气性也好,连尸臭的味道都减轻许多。
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角落正在看书的许舟,一时笑着摇摇头。
身为午作老江湖,他又怎会不知道不注意防护的危害。
只是自己是个老执拗,一直不愿意佩戴官府发放的面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