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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同星耸了耸肩笑了一下：“是啊，好久不见，父亲。”
谢念从谢之一的怀里下来，顾中行的眼光一眼就落在了许念身上：“这孩子……”
顾同星看了谢之一一眼，发现谢之一也在用眼神询问他。顾同星知道谢之一是在询问他打算怎么介绍许念，他顺口回答道：“我和谢之一的孩子。”
顾姣姣瞪大了眼睛：“孩、孩子？我……我没听错吧？”
这女人和哥哥结婚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顾中行的瞳孔也在剧烈颤动：“你、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那我就……就当爷爷了？”
呃……
瞧这些人反应这么大的样子，到时候万一知道了实情……尤其是看顾中行这欣喜若狂的样子，岂不是伤透了人家的心？
谢之一偷偷地看了一眼顾同星，顾同星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好吧，她不管就是了。
顾同星和谢之一两人入座，可能是因为谢念在的缘故，这个时候的气氛还算融洽。小孩子总是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大人之间的气氛有多云谲波诡。顾同星虽然不太说话，但神色也还算平和。
直到……
佣人的声音响起：“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顾家哪里有二少爷？谢之一还在愣神，猛地想起，二少爷可不就是陆西容！
……我去。谢之一倒吸了一口冷气。顾同星可是她费了千辛万苦连哄带骗才过来的，陆西容又是顾同星的逆鳞——顾中行到底还想不想和他儿子好好坐一桌吃饭了？
陆西容原本走来的步伐，在看到餐桌上坐着顾同星的一刹那，也顿住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尴尬地站在那里。
相较而言，顾同星的反应就更大了。他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直接把筷子丢进了碗中，长腿一伸，踢开了椅子。
“既然这里有不欢迎的人，那我走了。”
他抛下一句话就要走，留下满桌子的尴尬，谢之一赶紧伸手要拉住他，这时陆西容也有些尴尬地开口：“那个……医院里突然有点事情，那我也先……？”
直到顾中行开口：“停下。陆西容，你留下。”
于是陆西容只能停住。
顾中行又向顾同星道：“顾同星，你也停下。”
“凭什么要我留下？”顾同星转身，冷冷笑了，“我之所以来，本就是看在谢之一面子上，你不会以为我真是为了你来的吧？……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得寸进尺，非要把陆西容也找来？”
“这个地方，任何地方，有陆西容没我，有我，没陆西容！”
顾同星的语气太过粗暴，别说是其他人，连一直在谢之一怀里吵着要吃甜品的谢念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问谢之一：“妈妈，爸爸为什么生气了？”
谢之一拍了拍谢念，让他安静。
顾中行道：“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同星，坐下来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个饭吧。”
“一家人？生日？”顾同星闻言突然笑了。
他笑得太热烈。他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谁和谁是一家人？父亲，我知道你作为一个商人向来满嘴谎言，可是，今天这样的谎言，也未免太可笑了一些！对，今天是您的生日，可是您也别忘了，今天，也是您和我母亲结婚的日子！！”
“三十四年前的今天，您过了您的二十七岁生日。在您二十七岁的这一天，您，向我母亲求婚。我那可怜的母亲被您的山盟海誓打动，和你跑进了民政局就领了证！可怜她太把商人的甜言蜜语当回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二十年后发现自己被背叛，含恨而死！”
“可是今天，父亲您还坐在这里！顺便邀请着我和陆西容这个刽子手在一起，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个饭……”
顾同星笑着笑着，一行泪水从他眼眶里流出，沿着下巴滚落。不知道那是因笑流出的泪，还是因为悲伤。
空气顿时安静极了。陆西容握着筷子的手指紧紧地蜷起，低下头。顾同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像是一种审判，然后将他严厉地处以极刑。
顾中行也没有再说话。
足足有长达五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人说出一句话。顾同星冷笑着再次开口：“怎么，不说话了？也终于觉得愧对我和我母亲了？也终于觉得今天邀请我和陆西容同桌吃饭是一种强人所难了？那么，请原谅我今天必须走了。”
顾同星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走去，顾中行在身后喊道：“顾同星，你等一下。”
他嗓音有些沙哑。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顾同星没有回头，冷漠地道。
“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但是我还是想说，……我和陆西容的母亲并不是有意。那天我实在喝了太多的酒，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你也不要怪陆西容的母亲。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以后，舍不得打掉那个孩子。她本来是想瞒住我的，因为她不想影响我。但被我知道以后，我不想因为我的错影响她的生活，就执意要把陆西容接回来。”
“因为，……我吃点苦不要紧，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闲言碎语只会更多。”
顾中行一直说了很多。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向你解释这些，今天我终于说了出来，我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放下对陆西容的怨恨。”
顾中行说了这么多，顾同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顾中行慢慢地走向他，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同星……”
半晌，顾同星终于沙哑地开口：“你不让我恨陆西容，那我到底……恨谁？我能去恨谁？我应该去恨谁？”
“……”
顾同星推开了顾中行放在他肩上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像是一声叹息。
顾中行背对着所有人站在那里，看上去突然苍老了不少。
陆西容站起来：“父亲。”
顾中行回过头：“什么？”
“我有点事情，先走了。”为了说服顾中行似的，他举起手机对顾中行摇了摇，“父亲您别多想，是女朋友打不到车，吵着要我去接她。”
顾中行道：“也是。顾同星都已经成家有了孩子，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我不拦你，你快去。”
陆西容点点头：“那么，容许我先告辞了。”他拉开门要走的刹那，背对着顾同星说了一句，“父亲，生日快乐。”
顾同星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谢谢你。”
……总算还有一个人，记得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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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之一俯**，悄声对谢念道：“念念，爷爷看起来非常伤心，今天是他的生日，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爷爷过生日呀？”
谢念：“啊？为什么爷爷生日还不开心呀？念念生日的时候，都非常开心呢。”
“大人总是有这样那样伤心的事情。不过妈妈相信爷爷看到念念，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那好吧，我去陪爷爷过生日。”
谢念说完这句话，就迈着两条小短腿向顾中行跑去，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道：“爷爷，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不开心了，念念唱生日快乐歌给你听。”
谢之一跟在他身后，道：“顾叔叔，今天就让谢念陪你一个晚上吧，明天早上我再过来把他接回去。”
“好，好。”顾中行也巴不得和自己的宝贝孙子多呆一会，连连答应了。
于是谢之一也走了。
谢之一下楼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看见陆西容蹲在门口抽烟。他大半张脸隐匿在缭绕的烟雾里，看起来有写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谢之一走过去，拿掉他的烟：“什么时候多了抽烟的习惯？你不还是医生吗，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这不是好习惯，最好不要沾。”
陆西容任由谢之一拿掉他手里的烟，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站起，用脚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不是说了去接女朋友了么？”
陆西容苦笑：“哪有什么女朋友，一把年纪了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和与宁……”
“我连我自己都照顾不好，去照顾什么别人？……等我有了照顾好别人的能力，再说吧。”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别人的能力？”
陆西容烦躁地挠了挠头。
“刚刚父亲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只是觉得很无力。”他说，“大概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我不曾存在，我就不会进顾家，顾同星的母亲就不会死，顾同星和父亲之间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就像是个谁也不要的累赘。”
“顾同星总说，父亲偏爱于我。其实……”陆西容苦笑了一下，“我根本没有想过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偏爱。我不愿意继承他在商界的资源，大学就读了医，毕业后做了医生。只是父亲太想补偿我了，所以他将手伸到了人民医院来。”
“有的时候真的在想，……没有我，大家都会变得更好吧。”
陆西容说着，语气渐渐哽咽起来。他用手捂住脸，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