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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曜翔第一次见到卫宁,他穿着高中生校服背着书包手边还抱着个足球满头大汗风风火火地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沈曜翔一转头就看到了他,漂亮的少年面对一屋子已经到齐了的人吐了吐舌头笑弯了眼睛道歉:“不好意思啊,跟同学踢球来晚了一点。”
然后他一进门就嘻嘻哈哈地跟休息室里头的其他人闹了开,沈曜翔的目光就那么在不经意之间被他给吸引了住,不自觉的一直看着他,觉得他长得好看,觉得他笑起来像太阳一样耀眼,甚至是他的笑声,都格外的好听。
沈曜翔是参加一档少年选秀节目拿了名次被这个公司看中的,对进入娱乐圈没有太大的概念却也有些向往,妈妈在帮他把关了解之后觉得没问题找关系帮他办了转学来北京的学校借读,所以他来到这里,起初还有些紧张,怕自己会不适应会想家,但在见到卫宁之后,那种对未来的担忧突然就奇迹般地消失了,如果能和面前这个漂亮的男孩成为朋友,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他这样想着。
带他来的老师给他们介绍,卫宁蹦到他面前,伸手比划了一下,再次笑弯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个子好高啊,真叫人羡慕。”
沈曜翔第一次知道如沐春风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现在卫宁站在他面前冲他笑时他心底的感觉,于是也笑着朝着他伸出了手:“你好。”
卫宁大方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就算是认下了他这个朋友。
天黑之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回了家去,沈曜翔收拾东西准备回出租屋,走出门的时候看到卫宁站在楼廊里打电话,听到他嘟嘟嚷嚷地抱怨快饿死了身上带的钱不够最后还是无奈挂了电话,垂着头似乎是很郁闷,心中一动就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疑惑转过身看向自己的时候笑着道:“卫宁,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我请客。”
卫宁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有些怀疑:“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嗯,我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公司和学校就没去过其他地方,正好明天周末,今天晚点回去好了,我刚听到你跟你妈打电话不是说家里没人嘛,就想找你陪我去热闹的地方转转,作为回报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
沈曜翔的理由找得算很充分,卫宁不是随便白占人便宜的人,不过他这么一说,似乎很合理,于是点头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好。”
卫宁带着他去了离公司不远的商业中心玩,因为是周五晚上,人山人海的很热闹,卫宁拉着他叽里呱啦地说着北京城这些年的变迁史,沈曜翔听得很认真,偶尔附和一句,只是听卫宁说话,就让他觉得很高兴。
在卫宁的提议下,他们一起找了间小店吃了火锅,等待开锅的时候,见卫宁目不转睛地握着筷子盯着锅里的吃食,沈曜翔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卫宁有些迷茫地抬眼看向他,对上他盛满促狭笑意的双眼,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我是真饿了……”
“你爸妈工作很忙吗?你会经常吃不上饭?”
“反正很少有能按时回来的时候,一般都是给我钱打发我在外头解决,你呢?你一个人来北京?你家里人放心吗?”
“我从小一个人独立惯了,”锅里已经开了,沈曜翔拿起勺子给卫宁捞肉,看他呼噜呼噜往嘴里塞,心情大好:“我妈有空就会来看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挺自在。”
“以后跟着我混,我罩着你。”卫宁很有义气地拍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引得沈曜翔也笑出了声。
从那天起,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朋友,卫宁的好朋友很多,公司里的,学校里的,还有家里从小一起长大的邻里,沈曜翔不是最亲近的一个,但只是这样,却已经让他很满足。
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卫宁,他也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是他到北京的第一年,圣诞夜,他们参加完一场演出,出来的时候外头铺天盖地的下着大雪,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有人团起一团雪就朝着其他几个人砸了过去,几个半大的孩子笑闹开来,互相打起了雪仗,卫宁冲着他大喊一声“看招”,雪球就朝着他铺面甩了过来,沈曜翔下意识地侧身想避开,却没来得及,被雪球正砸中了鼻梁,又冷又痛的感觉刺激得他一下叫了出来,卫宁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来,一边语无伦次地跟他道歉,一边用手捧住他的脸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脸上的雪水,就是在那一瞬间,对上他焦急又担忧的目光,感受着他的手指抚过自己脸颊的温柔触感,沈曜翔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他喜欢卫宁,很喜欢。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在这么一个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对也才不过十七岁的沈曜翔来说,那个时候的他还并不明白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元旦的那一天学校放了三天假,公司也没有给他们安排演出,其他人都回家去了,沈曜翔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写着作业听着歌实在太冷清,几次想起卫宁,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卫宁很快回了过来,问他在哪里,知道他一个人在家之后给他发了一句“我去找你玩,把地址发过来”就没有再继续回复他。
沈曜翔把地址发了过去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原本以为他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外面下着大雪,他家到这里也并不近,却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就响起了敲门声,他惊喜地打开门,风尘仆仆披着雪而来的卫宁站在门外笑看着他,怀里还抱着一大袋子打包来的饭菜。
“傻了啊?快点让我进去啊,饭菜要冷了。”
卫宁是第一次来他住的地方,四处晃了一圈就很自来熟地当做自己的地盘翻箱倒柜地找了碗筷出来,把打包来的吃的倒出来,一边给他解释:“我跟爸妈就在这附近吃饭,猜到这么大雪你出不了门肯定在家吃泡面了,就给你打包吃的来。”
一瞬间,沈曜翔很不争气地觉得鼻子有些酸,心里却很暖和。
卫宁留下来陪他一起吃过东西,又跟他一块写作业,一直到将近天黑,外头雪大得近乎封了路,打了个电话回家跟爸妈说了一声,就在他这里住了下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沈曜翔小心翼翼地隔开着距离,隐藏好自己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卫宁却拉起被子缩进被窝里,嘻嘻哈哈地伸手给他挠痒闹腾他,沈曜翔很无奈,被他逗得浑身燥热却不敢轻举妄动,没有看出他异常的卫宁反倒得寸进尺,更加贴过来继续伸手挠他的咯吱窝。
沈曜翔忍不下去了,猛地翻身压到他身上,钳制住他的双手,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语气也不大好:“你要干什么?”
卫宁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看着他眼里危险的自己看不懂的光芒,愣了一下,才喃喃道:“没什么啊,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小气嘛,我跟崇明他们也经常这么玩的……”
沈曜翔知道他和队里其他几个人关系比跟自己更好,与他们之间只是朋友兄弟式的打闹,但因为自己难以启齿的心思,和卫宁过分的亲密靠近会让他忍不住去奢想不该想的东西,现在在他身下目光单纯看着他的卫宁显然不懂这些,他怕吓到卫宁,也怕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他根本不敢表露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卫宁被他这样的眼神盯了一阵,心下莫名地有些怵,别开了视线,伸手想推开他,沈曜翔却突然俯身下去,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里,抱紧了他。
卫宁的身体微僵了住,沈曜翔在他耳边轻笑:“好冷……”
“那你刚才又嫌我闹腾,”卫宁一下放松下来,反手抱住他:“我抱着你一起睡,就不冷了。”
到底还是拒绝不了,沈曜翔轻声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的卫宁还没有开窍,也不知道沈曜翔这些反常的情绪变化是从何而来,等到他也认识到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时,这一晚已经在记忆中渐渐淡去,他当时没有读懂沈曜翔眼里的情绪,之后也就再没了机会捕捉到那当中欲语还休的感情。
后来卫宁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沈曜翔和自己的疏远,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和其他人不一样,虽然对人很温柔但戒备心也很重,似乎想要真正跟他亲近起来并不容易,卫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原本跟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沈曜翔突然就开始变得冷淡起来,其实他做得并不明显,只是因为卫宁对他总是莫名地会比别人多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依旧是察觉了出来而已。
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过了大半年,有一天卫宁突然牵着个姑娘的手到他们几个面前,羞涩地告诉他们这是他的女朋友,还请他们帮忙保密,沈曜翔很意外,看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闷闷的,并不痛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躲开卫宁开始,他就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快,在他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
那个姑娘是他们一个公司的师姐,之前跟沈曜翔关系一直很不错走得很近,并且暗示过好几次对他有好感,沈曜翔从来都是四两拨千斤地拒绝,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和卫宁走到一起,平日里总是起哄他们的队友也都傻了眼,以为是卫宁抢了他的女朋友,沈曜翔只能苦笑,他不清楚是不是,或许卫宁真的一开始就喜欢她呢?
不管是为什么,他其实都没有立场责问或是去怪卫宁,所以在面对其他人疑惑的目光时,也只能装着大度地笑着说自己不介意,说祝福他们,其他人或许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他确实是,但针对的对象,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一个。
卫宁不敢对视他的目光,似乎是心虚,沈曜翔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也只能算了,从那天起,他们的关系变得越发尴尬起来,连其他人都发现了,却只以为他们是因为争抢女朋友有了芥蒂,沈曜翔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也不想多解释,他唯一介意的就只有卫宁对他的躲闪。
明明最早开始回避疏远的那个人是他,现在连卫宁也开始往后退以后,他却难过了。
那一次队里有人过生日,他们第一次这么放肆一起在沈曜翔独居的出租屋里买了好几箱的啤酒给队友庆生,所有人都喝醉了,横七竖八地在他家客厅里睡了一地,酒量比他们稍好一些的沈曜翔无奈去拿了被子毯子来给他们盖上,却不见了卫宁的人影,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动静,他起身过去看,才发现喝多了的卫宁正趴在马桶边吐得天昏地暗。
看他难受得厉害,沈曜翔赶紧去给他倒水来,扶住他一点一点慢慢喂进他嘴里,卫宁靠在他肩上眯着眼睛满脸的红潮,醉得几乎没了意识,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胡话,沈曜翔忽然就觉得眼睛有些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了,有的时候他甚至连卫宁的眼睛都不敢去对视,就怕泄露了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感情,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在卫宁甚至不知道搂着他的人是谁的时候,他才能没有顾忌地将他揽进怀里。
把卫宁抱起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可以睡的位置,沈曜翔干脆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间里去放上床,帮他脱了外衣给他盖上被子,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卫宁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声嘟嚷了一句:“别走。”
沈曜翔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去看身下的卫宁,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在做梦,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说起了胡话:“你为什么不理我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想着他大概是和女朋友吵架了,沈曜翔忍着心里酸涩的情绪轻拍了拍他的脸,小声安慰他:“睡吧,没事了。”
卫宁却不肯放开他,搂他搂的更紧,声音也越发委屈:“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冷淡了……”
沈曜翔轻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听的,他却是在对着另个一人说。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卫宁似乎是在梦呓,着急地和他梦里的那个人表白。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生气,睡吧。”沈曜翔揉着他的头发,像哄小孩一样的哄他,明知道他不是在对自己说,就算是假装也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就当是他在说给自己听。
卫宁终于是慢慢安静了下来,死死拽着他睡死了过去。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沈曜翔才终于是放下心来,被他拉着起不了身,外头也没有了睡的位置,犹豫了一下,干脆拉起被子就这么和他搂着一块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宿醉醒来的卫宁头痛欲裂,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基本记不清楚,迷迷糊糊间只知道自己好像喝醉了搂着人说了不少胡话,搂着人……对!他搂着的人是沈曜翔!
猛地坐起身,却发现身边床榻没有人,下了床光着脚跑出房间外头,沈曜翔正开门进来,手上是两大袋子的早点,笑着与他道:“醒了啊?去洗漱一下吧,我去买了早点回来,还热乎着。”
睡客厅里的其他人都还没有醒,只有他们两个在,卫宁没有接话,一下安静了下去,他低下头,咬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曜翔心中轻叹了一声,目光下移到他光着的脚上,到鞋柜里拿了双棉拖鞋出来走过去放到他面前,提醒他:“地上凉,把鞋子穿上吧。”
卫宁却没有动,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他:“我昨晚喝醉了有没有说什么?”
沈曜翔怕他尴尬摇了摇头,温和地笑着:“没有,你喝太多了,完全醉死过去了,我就把你扶上了床去睡觉。”
“哦……”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大概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吧……
只是他不想再跟沈曜翔这么僵持下去,他不知道沈曜翔一开始对他冷淡的原因,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这么不尴不尬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原本可能成为他女朋友的人先下手为强,他只是想和沈曜翔恢复以前的关系,就算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也受不了他这样的冷淡。
沈曜翔不知道的是,在他有意地和卫宁保持距离逃避自己的感情时,卫宁却控制不住地对他起了感情上的变化,一开始是他的疏离冷淡让卫宁觉得憋屈,甚至和他闹过几次他嘴上说着没有却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卫宁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他不高兴,却知道自己因为他的态度非常的难受。
从小到大他身边来来去去的朋友有很多,却从来没有一个会像沈曜翔这样这般让他上心,或许以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放在沈曜翔身上,渴望去接近他,只是他用了毕生最大的耐心和真诚去结交他,他却并不领情。
越是纠结就越是在意,等到卫宁意识到自己竟然连梦里都全是沈曜翔,甚至想要牵他的手抱他亲他的时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和自己从前的那些朋友,到底不同在哪里。
但是沈曜翔的态度,让他觉得他一点机会都没有,情窦初开爱上的还是同性别的人,这让从小就在父母严厉的传统式教育下长大的卫宁很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而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沈曜翔和另一个女孩是一对,他笑着也从来不否认,卫宁急了,不想沈曜翔跟别人在一起,又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心情,所以用了最糟糕的那一招,先一步对那个女孩表白,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只是从那之后,他和沈曜翔的关系却变得更加每况愈下。
但是现在,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那天之后,卫宁还是找了个机会约了沈曜翔单独去吃饭,就是他们第一天见面去的那家火锅店,沈曜翔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沉默地看着他,卫宁恨自己有的时候嘴太笨面子又薄,纠结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是沈曜翔轻叹了叹气,给他夹菜:“吃东西吧。”
热气腾腾的雾气蒸得卫宁眼睛疼,第一次面对最爱吃的火锅也没了胃口,犹犹豫豫终于是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很不高兴我抢了你的女朋友?”
“没有,别想太多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喜欢她就和她在一起吧,不用顾虑我。”
“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是。”
“我们和好吧,好不好?别讨厌我……”卫宁咬着嘴唇,小心斟酌组织着语言,语气近乎讨好。
沈曜翔根本不忍心听他这样说话,轻声安慰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讨厌你,真的,我们是好朋友,一直都会是。”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沈曜翔换上了轻松的语气与他说笑:“你这么人见人爱,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沈曜翔那种玩世不恭的调侃语调又回了来,卫宁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也被他逗笑了:“那你以后别总是躲着我啊,别人看到了会以为我们不合打架了的。”
“好……”沈曜翔抿了一口酒,滑进喉口里感觉有些涩,连舌头都麻了……就这样吧,再别扭下去卫宁一直不依不饶他可能会瞒不住了,到时候他们两个只怕会更加尴尬,其他人也会觉得很麻烦。
于是他们又这样重新亲近了起来,至少是表面上如此,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至于太过热络暴露自己的心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旁人都看得出的疏远,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恢复了正常,却只有他们两个自己心里明白,最初的那种单纯,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卫宁最终还是和他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分了手,众人都觉得可惜,他自己却没太大的反应,甚至连失恋的困恼都没有,其实那个时候的他,更多的是迷茫自己未来人生将走向哪一步,家中的堂叔说要送他去日本深造继续他的音乐梦,他和沈曜翔,或许注定了迟早都要天各一方。
那个时候沈曜翔还不知道他要去日本,只想着回去参加高考,如果能再考到北京来,他们还能有缘重聚,就找个机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藏了这么久,他确实不想再藏下去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会突然发生那场车祸,那是卫宁第一次和沈曜翔起了正面冲突,用最难听地话语狠狠骂了他,两个人都几乎崩溃。
乐队提前解散,原本没有下定决心的卫宁答应了最终堂叔的提议,高中毕业之后直接去日本,而沈曜翔的妈妈也打来电话,让他回家去。
那天卫宁从医院回到公司,推开昏暗没有开灯的休息室的门,听到压抑着的哭声,愣在了原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曜翔哭,背对着他缩在沙发边的角落地上,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不停抹眼泪的动作和哽咽声中卫宁依旧感觉到了,他现在心底到底有多难受。
并非有意要骂他,其实卫宁知道沈曜翔绝非故意,也根本想不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只是看到他们一个个浑身是血的瞬间就失去了理智,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怕那个昏迷不醒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人是沈曜翔,太过激动之下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来,却似乎忘了,沈曜翔原本就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很自责了,自己的责难于他或许是雪上加霜。
在门边站了许久,卫宁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没有这个脸去安慰他一句或是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他很快就要去日本,沈曜翔也要回广东老家去,也许从此以后他们连见面的机会不再会有,看着不过短短几天就迅速消瘦下去整个人都颓废了的沈曜翔,卫宁第一次知道了心疼的滋味是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表达自己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情,犹豫再三,在沈曜翔生日之前,他买了那张他一直想要的国外乐队的原声碟,并且将表白的话语写在了塞进cd壳里的卡片上,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在他去日本的前一天晚上约沈曜翔见面,他想赌一回,勇气只有这么一次,失败了就从此天各一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又也许,他能等到自己想要的也说不定。
那张cd沈曜翔收到了,他很意外,以为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卫宁一定不会再理了自己,没想到他还特地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知道这张cd很难买到,说不感动是假的,那些天他一直反反复复地在听,就像是救命的良药,那些因为车祸事件丢失了的和卫宁说清楚的勇气又慢慢回了来,而且已经等不及了,本来想考回北京来再告诉卫宁,但在知道他即将去日本之后,沈曜翔纠结再三,终于还是在回家的那天晚上,在机场候机时,冲动之下,拨出了那个电话。
他想起刚和卫宁认识时他们一起去吃饭,卫宁说起对未来的种种憧憬时明亮的眼睛和眼中的神采,他很想告诉他,如果可以,他愿意跟他一起去打拼那个未来。
第一次跟人告白,沈曜翔非但经验全无,还手抖得电话一接通又不小心按了,重新打过,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却没有出声,他心跳得很快,捏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开口道:“卫宁,我马上就要回家了,现在在机场,我就几句话想跟你说,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
那边还是没有说话,但至少没有拒绝,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跟你说了,大概从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喜欢上了你,我知道这种感情不应该,能接受的人太少,我也犹豫过,所以那段时间一直冷淡对你,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还是喜欢你……我知道你要去日本了,我们以后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你现在就接受我,至少别拒绝我,给我个机会我们慢慢相处,你的那些关于未来的梦想我想陪着你一起去实现,也许有一天你能接受我……”
沈曜翔的话没有说完,那边就突然挂断了,他愣了一下,刚才还沸腾着的一颗心迅速冷却了下去,依旧不甘心颤抖着手再次拨过去,却是拒绝接听,三次之后,他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放弃,颓然地垂下头,他被卫宁半点不留情面地彻底拒绝了。
沈妈妈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儿子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在机场接到沈曜翔时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疲态做妈妈的吓了一大跳又心疼,这几年儿子一个人在北京一直都很让她放心,就算是之前的车祸也没有告诉她怕她担心,还是她在新闻里看到打电话去,他说没事说服了自己放弃去北京看他的想法,但是现在,他一个人拖着行李回来,带回来的却只有满心的疲惫和落寞。
坐上车,沈曜翔一路都没有说话,她问也只回答没事,沈妈妈看后视镜里他低着头一直紧紧抓着手里的手机,许久之后突然拆开了电池板,把里头的sim卡取了出来,按开车窗,呼啸的风吹了进来,他一扬手,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解脱一般闭上眼睛靠向了椅背。
沈妈妈微微皱眉,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不去多问,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时间久了,一切总都会过去的。
卫宁并不知道沈曜翔心里都经历过了怎样的挣扎到绝望放弃,甚至不知道沈曜翔那天晚上就会离开,他从别人那里问来的他回程的时间并不是那一天,所以他怀着满心的期待,去了跟他约定好的地方等他。
那天晚上的风很大,毕竟是十一月天,即使他穿了毛衣大衣,到了夜晚也依旧冻得受不了,而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沈曜翔却没有出现,他心里的温度在一点一点下降,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打他的电话,是关机,卫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愿就这么相信这代表着沈曜翔拒绝了他,只是一直在那里等着。
后半夜甚至下起了小雨,他蜷缩在石凳上,迷迷糊糊地似乎要睡过去又几次惊醒,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后来卫宁是怎么回家的已经记不太清了,爸妈看到他浑浑噩噩的样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又拉着他去了医院,好在病得不严重,吃了药休息了半天,下午的时候依旧是强撑着病躯,坐上了飞日本的飞机。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响中,他头靠着机舱壁,强烈的震动感几乎刺痛头皮,却半分缓解不了心里的难受,闭着眼睛,眼角终究是无声地滑下眼泪。
这是他和他的初恋,并不轰轰烈烈,却足够刻骨铭心,到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也依旧留在他们心底。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并不知道,一直到很久以后,他们还能等到重新将它找回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