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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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许白正在北街10号的小楼外,准备敲门进去。他发誓绝不是因为好奇那个女人的来历,所以才过来的。

他本来就下班了,本来就要回来了啊。

他住在这里的。

可是听到里面隐约传出来的说话声,许白还是忍住了没有敲门。他听得出来那是傅西棠的声音,傅先生现在正在会客,他进去打扰好像不大好。

于是许白就在屋檐下的走廊上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许白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回头一看,就见爬山虎弟弟从屋檐上垂吊了下来,芽尖对着他。

他问:你在干什么呀?

许白托着腮帮子答:“我在思考妖生。”

前方有斜阳如火,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爬山虎弟弟把自己缠到旁边的柱子上,好奇地探头看着许白,又比划道:那你想出来了吗?

许白:“这哪是那么容易有答案的,而且其实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都没什么东西。譬如我刚才只是在想太阳为什么是红色的。”

爬山虎弟弟:为什么啊?

许白:“因为太阳是个大火球。”

爬山虎弟弟:天上是不是还有一个火星?它就是太阳吗?

许白:“不是,太阳比火星大多了。火星大概就是后羿射日的时候,蹦出来的一点火星。”

说完,许白被自己的解释折服了。这个解释妙啊,他从前怎么没想到过?不过用神话的角度去解释科学问题,这本身就很玄妙。

太阳为什么是红的,大概就跟白蛇为什么是白的一样,都是不是问题的问题。大约也只有无聊至极的人,才会这么问。

“你认识屋里那位客人吗?”许白的话题转得十分突然。

爬山虎弟弟:认识啊。

许白:“谁啊?”

爬山虎弟弟:四胡同口的胡三小姐,她是先生的好朋友。

许白:“好朋友啊……”

爬山虎弟弟点点头:他们以前总是一起在小茶楼打牌。

咦?小茶楼?打牌?

许白忽然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是那天晚上傅西棠对大影妖祛黎说过的。

那这么说,那个女人也是妖怪,可是刚刚许白都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妖气。

许白想了想,问:“胡三小姐以前也经常来家里做客吗?”

爬山虎弟弟:是啊,她来的最多了。他们差点就结婚了呢。

许白惊得站起来,“什么?结婚?!”

爬山虎弟弟被他吓了一跳,叶子都抖了抖。

许白意识到正主还在屋里,连忙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屋里没什么异样的动静,才又坐下来,压低了声音问:“你说傅先生差点跟那位胡三小姐结婚?为什么?”

爬山虎弟弟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她漂亮呀。

可傅先生怎么会是贪图美貌的肤浅的人呢?

许白忍不住在心里为偶像辩白,而后又问:“那后来为什么又不结了?”

爬山虎弟弟歪着芽尖仔细想了想,这一次,却是没有给出答案——因为它也不知道。

许白换个问题继续问:“胡三小姐是什么妖怪啊?你知道吗?”

爬山虎弟弟觉得今天的许白问题特别多,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但它还是非常热心且友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胡三小姐是狐狸啊。

原来是狐狸啊,这让许白忽然对胡三小姐生出一股亲切之感。

在中国,狐狸精和蛇妖简直就是一对难兄难弟。人类总喜欢让他们跟穷书生发生点什么,不是吸阳气就是献身,烦不烦?

人类是不是对妖怪的情商和智商有什么误解?

让他们自由自在地呼吸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好好享受妖生不好么。

堂堂白素贞,一条修炼千年的蛇妖,竟然败给了区区几滴雄黄酒。这就跟斗兽棋里面,一只老鼠居然能克大象一样。

编故事也得遵循基本法啊。

许白的妈妈就特别不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每次看过以后都要把雄黄酒倒进马桶里冲掉,给幼年的许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见许白陷入沉思,爬山虎弟弟又戳了戳他的肩膀,比划道:胡三小姐的追求者好多好多的,那个时候还有人来跟傅先生决斗。

得,这位也是装了一肚子八卦没地方讲的,许白洗耳恭听。

“傅先生应战了吗?他赢了没啊?”

爬山虎弟弟:我家先生才不喜欢打打杀杀呢,而且他们中大部分人连阿烟都打不过。

许白:“阿烟也很厉害吗?”

爬山虎弟弟:应该吧,可他比先生差远了,我们先生可厉害了呢。

爬山虎弟弟:经常有妖怪翻墙进来偷看他,都被我看到了。

爬山虎弟弟:我们先生都拒绝的。

爬山虎弟弟:那个时候,阿烟说先生喜欢的人还没出生呢。

看到这里,许白好奇地问:“先生不喜欢胡三小姐吗?”

爬山虎弟弟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许白都快被它搞糊涂了,它才又比划道:我也不知道呢。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爬山虎弟弟:我哥哥说,等我长大了就会明白恋爱的感觉了。

爬山虎弟弟:可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啊。

爬山虎弟弟:我觉得11号的青藤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爬山虎弟弟:比先生差远了。

弟弟,你以你家先生为标准,这辈子都谈不了恋爱了。许白如是想。

“胡三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我看阿烟好像很喜欢她。”许白仍是好奇,他今天的好奇心特别旺盛。

爬山虎弟弟摇晃着芽尖回想,然后比划道:漂亮呀,还爱笑。

许白若有所思,原来傅先生喜欢爱笑的人啊。

啊,不对,傅先生不喜欢她。

到底喜不喜欢来着?

爬山虎弟弟见许白又开始走神,忍不住晃着芽儿凑到他眼前,搞怪似地扭了扭。扭一扭,再扭一扭,许白仿佛已神游太空。

如果他不是一条蛇,而是一匹马,爬山虎弟弟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这时,一抹阴影投在爬山虎弟弟的头顶,它傻愣愣地抬头,就见傅西棠走到了许白背后。爬山虎弟弟大惊,整根芽都竖得笔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许白却还在走神,直到看到地上的影子,才后知后觉地转头,“傅先生?”

傅西棠张嘴正要说话,一个红色的靓丽身影便把他挤开,而后凑到许白面前来,弯腰看着他,眨巴眨巴漂亮的狐狸眼,笑眯眯地说:“你好啊。”

“你好,我是许白。”许白再迟钝也反映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连忙站起来,并祈祷傅先生和这位胡三小姐没有听到他与爬山虎弟弟的八卦聊天。

“我是胡桃,西棠的朋友。”胡桃向他伸出手。

许白跟她握手,一触即放。心里却嘀咕开了,西棠?叫那么亲切,果然是曾经的红颜知己吗?他不由悄悄瞥了眼傅西棠,没想到傅西棠正在看他,四目相对,被抓包了。

许白淡定地转过头去,大方地问:“胡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是啊。”胡桃说着,把手搭在傅西棠肩膀上,状似抱怨道:“你说那么久没见,我特地过来看他,他却说厨子不在,连顿晚饭都不留我吃。”

许白只得笑笑,他可不能接这话。

“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粉丝呢。”胡桃笑说。

“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许白的笑容更真诚了些。

胡桃眨眨眼,“当然了,我还买过你的杂志,你本人可比杂志上帅多了。”

天知道,胡桃家里堆着的那一屋时尚杂志,有哪几本的封面是许白。

“好了,你不是要走了吗?”傅西棠提醒道。

“哪有你这样把赶客人的,我还在跟许白说话呢。”胡桃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已经把墨镜戴上了,而后潇洒地掸了掸傅西棠的衣领上的灰尘,嘴角微微勾起,端的是风情万种。

她转身,又看向许白,笑问:“这里真是太无聊了,要不要跟我去喝一杯?”

这是被人调戏了?

许白对这种情况倒是不陌生,婉拒道:“不了,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请胡小姐吃饭。”

“那我们可说好了。”胡桃瞥了眼在旁边散发着冷气的傅西棠,眉梢一挑,“不带你。”

语毕,胡桃踩着细高跟哒哒哒走了。

傅西棠看着有些无奈,扫了眼许白,“进去。”

许白乖乖地跟着傅西棠进去了,刚进门,阿烟就悄咪咪地凑过来,问:“你刚刚在跟虎小弟聊什么八卦呢?”

许白:“我们在聊今晚吃什么。”

阿烟:“骗人,你以为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一切能逃过先生的法眼吗?”

许白:“……”

顿了顿,许白小声问:“所以当初傅先生为什么没有跟胡三小姐结婚?”

阿烟:“不是说瞒不过了吗,你还问?”

许白:“反正都被他知道了,不问出答案来岂不是亏了?”

竟然还有这个操作,烟哥我服了。

忽然,“哒”的一声,那是杯子扣在盘子里的声音。

许白和阿烟齐齐转头,就见傅西棠站在桌旁,冷冷地看着他俩,说:“想知道什么,就直接来问我。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阿烟立刻瞪了许白一眼:都是你害我!

许白无视了阿烟的控诉,聪明的许阿仙眼珠子一转,相出了一个折中的问法,“傅先生,刚才那位胡小姐是狐妖吗?怎么身上妖怪的气息那么淡?”

在许白坦荡磊落的目光中,傅西棠答道:“她是半妖,父亲是人类,母亲才是真正的狐妖。”

“原来如此。”许白明白了。

“她是祛黎的太太。”傅西棠又说。

“哦……啊?”许白愣住。

祛黎的太太?祛黎?那个大影妖?

许白忽然有点明白那个大影妖,为什么对傅先生那么有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