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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被周今休问住了,好半天都没发出一个音节,几场雨后,墓碑边沿都长稀薄霉菌了。
你说人有没有事呢?
凉了啊。
那晚,裴予恩摔下楼后当场死亡。
周今休被紧急送往医院,一同送医的还有陈子轻自己,他第二天苏醒,得知了裴予恩的死讯,当即就两眼一翻,晕了。
再后面便是时常不短的自我修复和心理灾区重建,一手处理裴予恩的葬礼,有点时间就来医院看周今休,在他从重症病房到普通病房后,每次来都会在他床边坐上一阵子,和他说说话,主要是吐槽,抱怨,心态崩过来崩过去。
陈子轻的思绪粗略地回到相关记忆片段走了一遭,他对周今休说:“没事了。”
暂时没说实话。
他早就从任务失败的打击中走了出来,可以心平气和地反过来费心思哄人。
……
只可惜陈子轻的谎言没搭建多久。
周今休的精气神稍微好点就知道了事情真相,他大力攥住陈子轻的手腕,将人拽近:“到头来,还是没帮到你。”
陈子轻被他明显粗乱混着药味的气息包裹,嘴巴闭着,在心里叹口气。
周今休的目中透着清晰的探究:“轻轻,四缺一,对你影响大吗?”
陈子轻嘴角小幅度地撇动,不大不大,一点都不大,也就是失败的记录没破而已。
周今休摩挲眼前人突出的腕骨,嘶哑道:“我跟他同样的高度坠楼,我能捡回一条命,他为什么不能。”
陈子轻斟酌着说:“他那口气是让厉鬼给带走的。”
周今休沉默了下来。
陈子轻让他平复一下,叫他别想太多,裴予恩都死这么多天了,没必要再去纠结。
周今休看着近在咫尺的病瘦脸颊,眉头紧锁,不满中裹着阴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累啊。”陈子轻说,“没你帮我,我这个董事长做得很费劲,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周今休苍白的唇上扬:“你有为你分类公务的秘书团和负责日常的助理团,还有一个庞大的管理层帮你分忧,这还累?”
陈子轻冲道:“我就是累怎么了。”
“好,你累。”周今休的喘息渐渐虚弱不稳,“我求佛祖快点让我出院,回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
陈子轻耳朵一热。
周今休深深凝视他片刻,忽然问:“那老太婆后来怎么样,还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陈子轻简短道:“被我送走了。”
周今休绷着的残破身子放松下来:“看来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陈子轻把氧气罩给他戴回去。
周今休的气息一层层地喷洒在氧气罩上面,起了雾。
陈子轻扭头看病床边的输液瓶,周今休果然如他所想,没问起他驱鬼做法相关。他的视线移到周今休空荡荡的右边袖子上面:“我让人给你把假肢送过来。”
周今休微摇头,暂时不用。他没多久就陷入昏睡,都不知道陈子轻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为什么返回,没做别的,只是给他把长了一些的头发理了理,在他耳边说——明天再来看他。
这稀松平常的几个字是承诺,犹如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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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回集团的路上,想到周今休说他瘦了,他拿出手机自拍,瞧瞧照片。
还好吧,哪有瘦很多,周今休真是夸张。他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了。
陈子轻舒口气,周今休能醒就好,早前专家们开会,说病人情况不乐观,恢复意识的几率不大,他知道后,好几晚都失眠……
谁能想到庄夫人会牵扯出这一桩桩的变故呢。
裴家一家三口在地下团聚,不知道是什么景象,有没有谈好。
反正裴予恩的鬼魂没出现在他身边。
陈子轻让跟过来的二秘把车内挡板升上去,他解开衬衫扣子,垂头看了眼落下的疤痕。
“2哥,我下个任务你还带吗?”
系统冷笑:“谁爱带谁带。”
陈子轻弱弱地好声好气:“别急眼啊,不管怎么说,心态是很重要的,我又不是昨天才宣告任务失败,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咋还没消化啊。”
系统:“我待会问问目睹你一次次失败的666,看他消没消化。”
陈子轻:“……”
他快速把衬衫扣子扣起来,慌的扣子都扣错了位:“别找我6哥,请病假修养呢。”
系统:“呵。”
陈子轻懵了:“2哥你笑什么?”
系统:“我媳妇都管不了我,你觉得你能管?”
陈子轻比刚才更懵:“我没想管啊,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笑。”
系统:“你连我笑都要问,这不叫管,那什么是叫管?”
陈子轻头大,他拿出介于真心哄和敷衍之间的那一套:“好了好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真的真的。”
系统:“我已经问了666,他给了回复。”
陈子轻忍不住地打探:“回什么了呀?”
系统冷冷的:“他叫我滚。”
陈子轻想也不想就维护:“别胡扯,我6哥不是那种人,他根本不会说脏话。”
系统:“呵。”
陈子轻翻白眼,222怎么又怪里怪气的笑,性情比他车窗外的风还难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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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过去,周今休的康复疗程接近尾声,但他的左手还是恢复不到从前的状态。
陈子轻打算秋天腾出时间,带他去国外看看。
天热,城市没知了,只有烘烤的柏油马路和高层建筑,以及和热锅上的蚂蚁有异曲同工之处的人们。
庄氏顶楼
陈子轻站在大片落地窗前俯瞰,这是他听的小说里的高位者视角,初看是有点心跳加快肾上腺素攀高,多看几次就麻木了。
不新鲜。
风景倒是不错,有时候天上的云仿佛就在窗边飘动,触手可及。
陈子轻转着佛珠默念经文,他做宿主期间经历丰富多彩的体验,结果却和猪八戒吃人生果一样,要问什么感觉,不知道,想不起来了,忘了,只记得自己吃到嘴里,嚼了,咽下去了。
等回到现实世界,那些被他储存的内容都打开了,兴许能让他有个回味的环节。
可那又怎样,回味了能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呢,他是要往前走的。
陈子轻的思绪被二秘破坏,那扑克脸来通知他开会。
开会开会开会,一天到晚就知道开会!
“知道了。”陈子轻有气无力,好想撂挑子不干了,他又没有要赚多少个亿的任务。
陈子轻的念头走到这,没来由地停滞了一会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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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晦涩的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天边都染上了橘红,陈子轻让高层们先走,他一个人瘫坐在会议室里转钢笔。
永远都转不好。
陈子轻捡起又一次掉落在地的钢笔,他拿了桌上的私人手机打电话:“今休,我今天加班,晚点去你那边。”
周今休的身体没养好就提前出院,目前正在准备回到岗位的流程,他这个时候人在外面,电话里有不小的噪音:“好。”
陈子轻趴在桌面上,脸贴着那块冰凉:“你出门干什么?”
“我去拿个东西就回来。”周今休言语轻快,心情十分好的样子,“要我带点什么吗?”
陈子轻想问拿什么啊,找谁拿啊,话到嘴边,他就只说了句:“不用了,我没什么想要你带的。”
周今休揭了揭头上的棒球帽,笑道:“我回去前,你都有改变主意的机会,再想想。”
陈子轻还没回应,那头就传来周秘书的声音:“你有想要的东西,必须让我给你买。”
“别找其他人。”周今休说。
陈子轻无语,前段时间他办公桌上换个摆件,让助理去置办,周今休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消息,拔掉输液针就上街给他买。
“知道知道。”陈子轻不放心地叮嘱,“你出门在外尽量不要让你的左手加大力度。”
唯一一只健康的手也废了的周今休轻笑:“董事长放心,我的左手是我的保命符,地位的保障,受宠的象征,我怎么也得爱护着点。”
陈子轻抽抽嘴,没反驳他的话让他不高兴:“早点回来。”
……
周今休没回来。他的手机打不通,查不到他的定位。
失联了。
黎明时分,陈子轻的人在华城一处郊外找到周今休的车,车里有一份化了的甜点和一朵玫瑰,一份购买怀表的发票,他不知所踪,车没有受过袭击的迹象。
当时周今休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人或事,主动停车,下车,没返回到车上。
目前表面是这样。
陈子轻动用了手上所有的资源找周今休,找不到,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用烟头把烟灰缸塞满,嗓子都要抽废了,走投无路地求助222。
早在他得知周今休有三重身份的时候,他对那第三重身份就有了某个猜测,后来他根据超过十秒的对视拿到资料,得到证实。那一刻他就预想过周今休的结局。
可预想是预想,真实发生是真实发生,两者不相干,更不能对等,他没法接受,淡定不了。
陈子轻的希望落空,222不在线。
怎么办?
有时候抓紧时间等于抢救生命,陈子轻不敢再耽搁,他仅凭着一丝直觉出现在了老爷子面前。
庄老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吃过饭了吗?”
陈子轻的声音被尼古丁熏得又干又哑:“没吃。”
“爷爷也没吃,那你陪爷爷吃吧。”庄老摘下老花镜,带着魂不守舍状态很差的孙子去餐厅。
陈子轻一顿饭食不知味,他记不清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胃里空了一段时间突然填进来食物会引起不小的刺激反应,他想吐。
庄老关心道:“惘云,你肠胃不舒服?”
陈子轻没说话。
见老人一直看他,非要他给个回应才安心,他吞咽口水压下反胃:“受凉了。”
“那吃点清淡的。”庄老给他舀了几勺青菜豆腐汤。
一桌都是家常菜,跟奢侈不沾边。
陈子轻勉强吃了两根青菜就不吃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发热,头也疼。都这样了,饭后还要被老爷子叫去下棋。
毫无意外,陈子轻输得一塌糊涂。
庄老捻着棋盘上的一颗颗黑棋:“惘云,你的棋艺向来很好。”
剩下的棋子突然被两只按上去的手震散,个别掉在地上。陈子轻按着棋盘,突兀地说:“爷爷,您放了他吧。”
陈子轻带着小心谨慎的试探:“我求您了。”
庄老摇摇头:“这是你第一次求爷爷。为了个外人,下属,一个该被唾弃的叛徒。”
陈子轻闻言,心里瞬间凉透,周今休竟然真的是这个老人的下属。
那是他的第二重身份。
陈子轻的后背蹭蹭往外冒汗,别的他可以无所谓,也可以延后再捋再对付,他现在只想带周今休回去,看看那才出院的年轻人身上有没有伤口。
周遭空气越发稀薄,像被抽空让人濒临窒息,陈子轻看着还在捻棋子的老人,心一点点往下沉,一下就不理性了,嘴里都不知道说的什么:“他给你做眼线,兢兢业业。”
哗啦啦——
庄老随手就将捻起来的一把棋子丢出去,让它们和地上的一些棋子相处碰撞:“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爷爷装糊涂?他想要你爷爷的命,要我身败名裂,要整个庄家树倒猢狲散,从商圈除名任人踩踏!”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我不懂。”
“看来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庄老说,“也好,起码不是真的蠢。你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来得还比爷爷预料的时间要快,很不错。”
老人让亲信送来一份文件,他放在棋盘上,干枯的手指点了点。
陈子轻拿起来看了,是他好奇的芯片实验体名单和遥控使用说明。名单最终负责人签名是……老人的名字。
很多东西都在这一刻揭晓。
迷雾散去,入目都是大家族的诡谲多变和阴谋算计。
亲情的存在是点缀。
庄易军在位多年,他跟他爸的关系,就像是孙大圣和如来佛。
陈子轻捏着文件的手指用力,文件在他指间渐渐变形,他脚底心向上窜寒意:“爷爷,我……”
“知道爷爷把这些拿出来代表着什么吗?”老人打断他,“代表你今天就会在爷爷这里通过最后一关,今后整个庄家,爷爷交给你了。”
陈子轻的手有点抖,什么叫今天通过最后一关?
对面那栋楼的阳台忽然多了什么,他不经意间撇过去的余光颤栗,脖子僵硬地转向那个方位,瞳孔一点点放大,眼周肌肉开始抽搐,眼泪不受空地往下掉,瞬息间就把一张脸打湿。
有个人被吊在对面的阳台。他低着脑袋,看上去没了气息,四肢一滴滴的往下滴血,砸落在植物和草坪上面,倒映着细碎的日光。
陈子轻唰地站起来,短促又无声地叫了一声,霎那间天旋地转,他身子一软,倒在了椅子上。
“你的爷爷牵扯到一起不置可否的重大经济犯罪案,外围长时间难以突破,于是他们制定方案,决定派人进入内部,窃取证据和关键信息。”
“他是卧底,你知道他在查你爷爷,你默许他查。”
“爷爷对他起疑心是因为你。”
“去年他对你的监听概率变得不寻常,而他的监听是出于所谓的独占欲。”
“他藏得很深,要不是你,爷爷还真不好发现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你们年轻人向往热衷的情爱让他自取灭亡。”
老人显然早就知道了真相,查清楚了手上众多棋子里的其中一枚另有文章,他只是放任不管,到这时才动真格。
陈子轻像被命运的大手提拎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瞪着仿佛拥有极致判决权的老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那么虐打他?到你这百多岁,不是更应该积善行德?”
连尊称都没了,潮湿的眼里尽是平时不曾见的锋利。
庄老的眼角堆起纹路:“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陈子轻脸色煞白而紧绷:“你是我爷爷,我就是你孙子,你是庄家上一任家主,我就是庄家这一任家主,你是涉嫌巨额经济犯罪案的嫌犯,那我就是——”
庄老说:“参与这起案子的警方家属?”
陈子轻嘴唇抖动。他望向吊在对面的人影,垂在裤子边的手蜷起来握成拳头,脑子里嗡嗡响。
那天打电话说拿了东西就回来的年轻人额发凌乱,西装皱巴巴的,那枚被日光折射的领带夹还在他领带上别着,他从头到脚布满血污。
而那只被他视作独宠法宝的左手,指骨严重挫伤皮开肉绽。
今年才多半,他就已经吃了两次苦,好像是吃完就不会再吃,往后都是甜。
心悸的感觉席卷而来,陈子轻用力闭上眼睛。
庄老端起茶杯,吹拂水上的茶叶:“爷爷没让人动他一根手指头,已经是给你留了脸面,现在该是你给爷爷脸面了。”
陈子轻大叫:“你没动他,那他为什么浑身都是血?!”
庄老不快不慢地抿了口茶:“看到他那枚领带夹了吗,爷爷不过是拿走把玩,他就犹如狂犬病发作,失了智,四处攻击人。直到领带夹被他夺回去。”
陈子轻举起双手捂住脸。
庄老意味不明地叹息:“惘云,你心疼了。”
陈子轻不说话,难受的抽咽不断从他抖动的手缝里跑出来,藏不住,捂不紧。
“哭什么。”庄老手上杯盖一松,看它掉回茶杯上面,磕碰着震颤个不停,“人活一世,除了自己,其他不都是过客,对你而言,爷爷也是你生命里的一个npc,送你去下一关的。”
陈子轻捕捉到了“npc”这个词,他抽紧的心跳滞了滞。
在他放下手看过来时,老人仿佛始终浑浊的双眼和他对视,他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陈子轻难以掩盖地吸了口气,呼吸乱了套。全身的汗瞬间就渗了出来,一阵冷一阵热,他胡乱用手擦擦脸想说点什么,嗓子里像被封满了银针,咽一点口水都疼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下一刻,陈子轻站不住地往前栽,全身大多部分都发麻,这突如其来的现象告诉他,那顿饭的某个菜或是什么地方被下了毒,他中毒了。
陈子轻没摔倒在地,他被老人的亲信扶住,放在了椅子上面。
而后,椅子一转,正对着对面阳台。
陈子轻的内心深处嘭地炸出一股害怕的预感,眨眼间就扩散至五脏六腑,他听见自己说:“我不是惘云,我不是你孙子。”
庄老皱眉:“说什么胡话。”
“爷爷看你各方面都差不多了,是时候剔掉不重要的部分了,正好爷爷这边也差不多了。”
“你不舍得剔,爷爷只好帮你一把。”
不重要的部分是指一个人,他叫周今休,也指一份感情。
天蔚蓝,风柔柔的,陈子轻四肢僵冷牙齿止不住地咯咯乱碰:“2哥,救救我,他可以死,可以因公殉职,不能是我打死他,我不想的,二哥,你在吗,二哥!”
系统:“你想没想过,这就是你要登出的终点?”
陈子轻一下呆住。
“不可能!”
陈子轻逼迫自己冷静,他做不到,越想平复一点,状态就越差:“不会的,2哥你帮帮我,我可以拿出我所有的积分,我账户上的技能卡有能用的吗,我不能让他死在我手上。”
系统:“反正到下个任务你就忘了。”
他们不是同一立场,一个是宿主,一个是代班的监护人,考虑的不会是同一个方向。
但陈子轻不知道,222是宿主出身,也正因为如此,才对他在任务期间的情绪波动和情感症状十分淡定。
“是给他注射一针毒品,还是给他一颗子弹?”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陈子轻大脑空白一片,他连继续求222都忘了,只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
老人的目光落在很多时候让他不满,个别时候却又正中他心意的小辈脸上:“你想选毒品,相信他能戒掉?”
陈子轻还没出声,老人就说:“不过,选择权不在你手里。”
“看到了吗,只有手握足够多的权力,才能拥有绝对的选择权,只有一点是远远不够的。”
庄老握住他的手,将一把枪放进他手中,耐心十足地跟他说:“惘云,拿稳了。”
陈子轻在药效发作下浑身无力,根本挣不开,他甚至连枪都拿不稳,更别说把枪口对准其他方向。
周今休像是有所感应,他费力地,一点点地撑起血淋淋的眼眸,朝着对面看了过来。
尽管他视野模糊,却知道对面有谁,他缓慢地牵起破裂不堪的唇,笑了下。
那是他正儿八经给出来的第一个温柔笑容,掺杂着安抚,哀伤和遗憾。
还没好好去爱就要告别了。
怎么告别?
太仓促,却又料到了会有这一一天,只能这样,那就这样。
陈子轻嘴张大,喉咙里发出混乱的嗬嗬喘息,他宛如被人狠狠掐住脖颈,肺腑缺氧带来的胀痛让他随时都会昏厥。
庄老慈爱道:“这是爷爷亲自给你上的第一课。”
杀死周今休,当着他的面。
陈子轻把舌头咬破了咬烂了都没抵抗药效,不管不顾,发癫地朝着老人开枪。
两栋楼之间隔着大片绿植,一条鹅卵石铺的小道和一个喷泉,景色宜人,却被正在上演的一幕衬得扭曲。
周今休受了伤加上失去食物和水,此时全靠意志支撑着他睁眼醒来,而他的意识仅仅只能强撑这么一小会,他在陷入黑暗前一刻动了动唇,用口型说了两句话。
开枪吧。
还有就是,
我想你给我争取一个全尸,把我埋在你的院子里。
无论是晴天,还是阴雨天,有没有风,只要你打开窗户,就能见到我。
这个距离,陈子轻是看不清的,可他却像是看见了,还听到了,他的嘴里呢喃着什么,一遍遍地重复。
不要。
说的是这两个字。
陈子轻坐都坐不住,全身被冷汗浸透,嘴唇和脸色都白到泛青,他像是也被吊在阳台外,奄奄一息,耳边出现幻觉,周今休冰凉渗血的唇磨蹭着他的耳廓和脖颈,轻轻地笑着告诉他,那三个字要等做了鬼再和他说。
我当初为什么没在知晓一部分信息后开诚布公地和周今休谈一次,以我手上有他卧底证据为由,并用感情威逼利诱,劝他辞职。
不行了,来不及了,在我进来这里前,周今休的身份就已经是定局,他凭什么为我一个人改道,他有他的信仰和职责。
那我怎么就没给这个强迫我开枪的老人喂点药把人毒死,我失心疯,不切实际地想着我不可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最该做的是,看好周今休。
我没看好他。
不对,是他没保护好让我满意喜欢的那个自己,他对不起我,就算他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惘云,开枪,杀死他。”
“对,就像这样,手放在扳机上面,扣下去。”
老人手把手地教他,带着他瞄准,把他的手指抵着扳机,一按。
“砰——”
一枚子弹从陈子轻颤手握着的手枪里打出去,裹着他无力苍白的惊惶与哭喊,准确无误,不偏不倚地射进了周今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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