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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不是身在局中的原主,他是这个世界的外来客,知道前情提要,清楚庄予恩不是哭唧唧的小白兔,自然就不信对方在他面前的言行举止。
所以雷雨交加的夜晚,庄予恩过来和他睡,瑟瑟发抖说害怕,他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死样!
陈子轻被耳边的抽咽声吵得头疼:“予恩啊。”
庄予恩的脑袋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撮可爱稚气的翘毛。
十八岁,使劲儿折腾的青春期。
陈子轻捉住他那翘毛,拔萝卜一样往上拔了拔,他吃痛地探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爸,你别扯我头发。”
“哪有扯,我是在给你顺翘毛。”陈子轻正儿八经,“别哼唧了,被子里都要被水淹了。”
庄予恩藏在被子下的唇讥诮地扯动,他小时候的确怕打雷,庄惘云起初并没有理他,而是任由他在门外哭。
等他哭够了,蜷缩在地上睡。
后来庄惘云开始学做父亲了,他不怕打雷了。
人在极渴的时候会拼了命的想喝水,一旦过了那个渴劲,水送到嘴边也不想喝一点。
窗外雷声震耳欲聋,庄予恩舒适地躺着,庄惘云跟个傻子一样,自己儿子长得跟他没一点相像的,他都没去怀疑,做个亲子鉴定之类。
旁边的动静打断庄予恩的轻蔑思绪,他侧过头,见男人把两条腿从被子里拿出来,翘着,来回踢。
“爸,你在干嘛?”
陈子轻边踢边回:“练腿啊。”
庄予恩一脸见鬼的表情,练什么,什么练腿?
陈子轻双手交叠着平放在肚子上面,腿一下一下瞪踢:“予恩,我昨天去你学校,深深感觉自己老了,我就想着有时间做做锻炼,多陪陪你。”
话里一股子岁月不饶人的伤感。
陈子轻叹气:“你也别难过,人都会老的,爸爸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老慢点。”
庄予恩躺在床上有晕船的感觉,他头昏,有点想吐:“不是,爸你,你先别……呕……”
少年十分狼狈地掀开被子跑下床,打着赤脚冲到卫生间吐去了。
陈子轻:“……”
“有这么晕吗?我怎么没感觉,年纪轻轻怎么晕船,这么不行。”
陈子轻踢腿踢累了,喘个不停,他拍拍床:“这垫子真结实,弹性也好。”
庄予恩吐完回来,本就红的眼睛更红了,长而微翘的睫毛一绺一绺的粘着,模样有些凄惨。
陈子轻紧张道:“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庄予恩隐隐咬牙:“可能是我睡前喝的那瓶可乐导致的。”
“你看你这孩子,睡前怎么能喝碳酸饮料。”陈子轻爬起来,“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爸给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庄予恩抽了抽发红的鼻子:“好多了。”
陈子轻把被子抖平整:“那上来睡吧,很晚了。”
庄予恩后槽牙快咬碎了,你他妈也知道很晚了?谁这个时间点在床上踩单车,神经病吧!
陈子轻不解道:“宝贝,怎么还站在床边?”
庄予恩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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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重新躺到一起,该一床被子,各怀心思。
外面雨没停,闪电也没停,陈子轻琢磨发癫值的心同样没停,庄予恩恐同,嫌弃他这个假父亲,跟他睡一晚,怕是要在早上洗澡的时候洗掉一层皮。
他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下一刻,陈子轻就很有父爱地把庄予恩按在自己颈侧。
少年个头比他高一些,被他这么按着,着实别扭难受,要不是年轻,腰都能扭到。
但他不管,他做心疼儿子的好父亲,柔声说:“宝贝不怕,爸爸在。”
庄予恩的鼻息里全是男人身上的檀香。
以前没有。
以前老男人身上只有清淡精致的海洋味熏香,那是庄矣按照他要求熏衣物留下的味道,装逼的总裁风。
一缕缕的檀香钻进庄予恩七窍,他莫名有股子溺水感,说话时嘴唇竭力不碰到男人的脖子皮肉和淡青色脉络:“爸,我觉得我可以回房睡了。”
陈子轻“啊”了声:“外面还在打雷呢。”
庄予恩义正言辞:“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每次遇到困难就退缩,我成年了,该去面对克服自己的弱项。”
陈子轻说:“你八十八岁,在爸爸心里也是个小孩子。”
庄予恩:“……”
陈子轻抚摸他后脑勺的乌黑发丝:“就在这睡吧,别换来换去的了。”
庄予恩还想挣扎:“爸,我真的……”
“嘘。”陈子轻另一只手拿到遥控器把灯关掉,声音轻轻的,“宝贝晚安。”
庄予恩太阳穴突突乱跳。
你妈。
嘘什么嘘,老子尿都要被嘘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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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予恩后半夜被压醒,他拨开搭在腹部的腿,怀疑人生地瞪着天花板。
怎么睡着了?
竟然以那么不舒服又窝囊的姿势睡着了,中邪难道也传染?庄予恩扇自己一耳光。
“操,我干嘛扇自己。”
庄予恩干挺着粗喘了会儿,被他拨下去的腿又搭上来了,他狠狠扣住,掐了下。
睡梦中的老男人被掐疼了,发出没什么威慑力的气音。
“自找的。”
庄予恩脸色阴沉沉的,他坐起身,拿到手机刷了刷,恶意地用亮着的屏幕去找老男人的脸。
忽地发现他脖子里有根绳子,戴了什么东西。
庄予恩眯了眯眼,老家伙的脖子上以前从没戴过戴过饰品。
想到这,庄予恩伸手去勾那根绳子,指尖触及他的体温,忍着不适继续。
就在庄予恩快要把绳子勾出来的时候,他对上了一双迷蒙的眼睛,后背瞬间一绷。
陈子轻也吓一跳:“予恩,你在做什么?”
少年没开口,手机已经被他按掉,周遭光线昏暗不明。
“刚才你是不是……把手伸到我脖子里了?”陈子轻摸到绳子,手捏着一处拿出来说,“你看到这个了是吗?”
庄予恩嗫嚅:“我只是好奇。”
“好奇啊,那你把灯打开。”陈子轻将绳子取下来给他,“这是你母亲生前给我求的平安符。”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拎在指间的绳子底下有个小挂坠,是折成五角星的黄纸。
庄予恩眼底闪烁,这么多年了,符纸还能跟新的一样?
陈子轻像是猜到他所想:“我一直收在保险柜里,要不是前段时间出事总是心神不宁的,我都不会拿出来戴。”
庄予恩点点头:“爸,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子轻心说,谁知道。
“是个很好的人。”陈子轻露出追忆往事的神色,“她很爱你。”
爱到不惜铤而走险,找我做你的便宜爹。
陈子轻把符塞到少年手里:“予恩,这个符挺有用的,现在爸把它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长大,一路顺遂。”
说话期间偷偷观察,庄予恩拿着符,没异样。
陈子轻松了松绳子:“你把头凑过来,爸给你戴上。”
庄予恩没反应。
陈子轻眉眼清冷:“平安符不时尚,不符合你们这代人的风格是吗。”
“爸,你误会了,我是太开心了,不知道怎么办了。”庄予恩低着脑袋凑近,“给我戴上吧,我会好好保管的。”
少年神态虔诚,仿佛是小王子在接受帝王加冕的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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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来临前,雷雨渐停,庄予恩在休息室把符拆开,发现上面有奇怪的符文。
正是探索欲强的年岁,他当场就拍下照片,不知发给了谁。
很快的,那边有回信。
【高级驱鬼符。】
庄予恩一愣,他打字:【爸,您老也搞封建迷信这套?】
那头回的是:【符是庄惘云的?】
不知道怎么想的,庄予恩撒谎了,他说是他在庄园捡的,不清楚符的主人,问他爸要不要查。
【静观其变,你找机会把符给我。】
庄予恩似笑非笑,这符真的是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妈给的?他怎么就不信。
末了哧一声,庄惘云怕鬼。
这世上哪来的鬼,堂堂庄家七爷是个怂逼,传出去也不怕人笑死。
不过,他身上笑料多,这个排不上号。
庄予恩转而一想,他爸似乎有在研究灵异鬼神,否则哪能在半夜因为一张照片给出信息,还来劲儿了。
估计是人到了某个年纪就会觉醒迷信。
庄予恩把玩手上的小驱鬼符,他打算先戴着,免得被老男人发现“平安符“没了。
这破玩意儿,他可不能露出来,不然会被周围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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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都是雷雨天气,庄予恩不想再体会莫名其妙的溺水,他逃去老宅让爷爷奶奶疼去了。
天放晴没多久,学校要办篮球赛,庄予恩拎着背包回山庄,在饭桌上说:“爸,你能来看我比赛吗?”
陈子轻吃着庄矣给他盛的丸子汤:“食不言寝不语,宝贝。”
庄予恩把唇抿上。
陈子轻瞟了眼失落的小狗,继续吃他的丸子。
饭后,陈子轻接过庄矣递的白毛巾擦擦嘴,慢悠悠地问道:“篮球赛是哪天?”
庄予恩马上说:“这个月23号。”
陈子轻沉吟:“那天啊……”
男人拖长了声调,十分的吊人胃口。
庄予恩装出忐忑期待的样子,十来秒后听见他说:“我没时间。”
陈子轻有模有样地拿出溺爱的语气:“这样,我让周秘书去。”
庄予恩撇着唇角道:“他又不是我爸。”
少年言语里有难言的不满成分。
陈子轻不明所以:“你不是只想要有人去给你加油吗?”
庄予恩差点儿没笑出声,他缺给他加油的人?为了掩盖他在校园是个风云人物,他特地传话叫大家当天收敛别暴露,不然就等死吧。
“我只想爸爸去。”庄予恩垂着眼抠手指,嗓音很低,周身弥漫着失落的气息。
陈子轻为难道:“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我补偿你个礼物好不好,你自己选,选了告诉周秘书。”
“又是周秘书。”庄予恩倏然抬起眼,“爸,你以前不这样的。”
陈子轻缓慢地眨眨眼:“我以前什么样?”
庄予恩委屈极了:“你以前……”
这炮仗突然就哑了。
他压根儿就没怎么认真仔细地关注过装惘云,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
尽管他在庄家生活长大至十八岁。
“我上楼了。”庄予恩拉开椅子起身。
陈子轻没急着喊他,直到他快走出餐厅才出声:“站住。”
庄予恩脚步一停,眼含期待地回头,却是得到一句:“把碗筷送去厨房。”
没等来想要的答案,少年像是要哭了,他的咬肌抽了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是有佣人吗,为什么还要我自己送,家里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规矩?”
陈子轻不容抗拒道:“刚有的。”
庄予恩色泽健康饱满的唇动了动:“那爸也会照着来吗?”
陈子轻喝了口有点酸的茶水清清肠胃:“不会。”
庄予恩:“为什么……”
陈子轻理所当然:“因为我是你爸,规矩是我定的。”
庄予恩深呼吸,你牛逼。
小少爷生疏地把碗筷送去厨房,上了楼,在拐角停下来,一脚踹在墙上。
一脚还不够发泄火气,他又踹了几下,最后一下折到了脚趾,骨头咔嚓一声响。
庄予恩痛得眼前一黑,他抱住腿,脸都白了。
操操操!
有上楼声传来,庄予恩赶紧强撑着回了房间,他躺倒在地上,脱掉白袜看脚趾,又是一阵谩骂。
老男人体内的灵魂给他一种和他年纪相近的感觉,差不多是同龄人的交锋。
庄予恩分析变化初始是哪一天,哪个时间,他恶毒地想,可能是那晚就死了,让阿猫阿狗用了身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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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当天,陈子轻出现在观众席后方,他把大衣脱下来让严隙拿着,伸手道:“给我。”
严隙将喇叭递过去。
陈子轻对着喇叭清了清嗓子:“庄予恩。”
可以,够洪亮。
陈子轻把喇叭放在腿上,他整理整理身上的红白色球衣,没单穿,里面配的是加绒的白T,没办法,他身子虚弱,挨不了冻,吃不了苦。
这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命。
好在原主也确实是个少爷,身边一堆人伺候,他要是生在普通人家,药钱都能把一个家压垮。
嗯,陈子轻有在吃药,调理的补气血的各种药,一天三顿都吃,一次一把。
陈子轻单手托腮,视线穿过前面大片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人头,望向球场上同样青春洋溢的两方球队。
这不算华城的贵族学校,准确的定位是精英学校,要么是学习最拔尖的,要么是家里有钱成绩又出色的。
像那种只有钱的进不来。
陈子轻等了会,球赛开始了,他拿起喇叭,顶着张矜贵的脸喊。
“庄予恩——加油——庄予恩——加油——”
球场上,庄予恩正在运球,冷不丁地听见折呐喊声,他灵魂出窍,手中球瞬间被拦断。
再去追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带球上篮。
观众席骚动不止,庄予恩顺着大家的视线找到目标,穿着球衣的男人手拿喇叭,头上戴了一顶写着“予恩必胜”的棒球帽。
庄予恩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不是没时间,不能在看比赛,事后拿个礼物补偿他吗?
多大年纪了还搞这出,丢人现眼。
队友过来说笑,庄予恩抹了一把热血上涌的青涩脸庞,叫他闭嘴,都他妈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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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庄予恩快步去休息室洗澡换衣服,铁哥们拍他肩膀说:“予恩,你爸太酷了。”
庄予恩冷着脸拐了哥们一下,他不是我爸。
当庄予恩坐进停在校门边的车里时,他发梢还是潮的,没怎么吹干。
“爸,你过来为什么不和我说声,我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庄予恩激动道。
陈子轻把男孩凌乱的碎刘海顺了顺:“临时挤出的时间。”
实际上他这个老总当得很清闲,忙的是他底下人,不是他。
庄予恩问:“那我篮球打得好吗?”
“好啊。”陈子轻说,“宝贝,你在学校跟在家里不太一样。”
庄予恩以为自己的真性情没藏好,他心跳快几分:“爸更喜欢哪一个我?”
陈子轻正色:“都是你,都喜欢,不做比较。”
庄予恩挠挠头:“我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面有自信,能放得开手脚。”
“看得出来。”陈子轻毫不吝啬地表扬道,“挺好的,儿子,你很棒,爸爸以你为荣,你是我爸爸的骄傲。”
庄予恩害羞地红了脸。
陈子轻对着车窗抽抽嘴,听见庄予恩问他,这身装备是在哪弄的。
“我让严隙给我买的啦。”陈子轻带着笑意感慨,“你们年轻人热血沸腾,爸岁数大了,身子骨又不好,还不知道你下次再有比赛,能不能过来看,就想着既然来了,干脆做到位,怎么样,没给人拖后腿吧。”
“怎么会。”
庄予恩不动声色地打量,老男人的球衣没换下来,还穿在身上。
球衣上是号码“6”。
他的球衣。
庄予恩舔发干的嘴唇,咧嘴道:“爸,我们拍张照片纪念一下。”
陈子轻被少年揽过去。
镜头里,年长的眉眼清润,年少的眉眼张扬肆意。
没一处像的。
陈子轻忽然露出笑脸,一对酒窝就那么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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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离开学校朝着庄园方向行驶,陈子轻加油加累了,打气打伤了,他蔫蔫的靠着椅背休息。
庄予恩在看手机里的照片,主要盯视他旁边的笑脸,他印象里,装惘云没怼他笑出过梨涡,一次都没有。
那家伙为了装逼把酒窝藏得深,只在讨好太爷爷的时候出现。
庄予恩无声地“啧”一声,还是藏起来吧。
酒窝一出来,顿时就显得小还活泼鲜活,瘆得慌。
陈子轻忽然说话,疲惫的声音裹着严厉:“予恩,安静点,好吗。”
庄予恩这回是真的无辜:“我没说话。”
陈子轻说:“你的喘息声有点大,吵到爸爸了。”
庄予恩:“……”
操,第二次了吧,他喘气都是错。
这老男人变了。
庄予恩来了脾气,他绷着脸往另一边坐,浑然不觉地表露出受了委屈需要哄的姿态。
陈子轻没哄,就这么晾着兔崽子。他想着事情,其实他不用刻意去调查支线一跟支线二。
只要陈子轻把原主“让身边人像背叛他一样,背叛自己真正的主子,回过头跪在他面前忏悔,哭着求他原谅”这一遗愿办到,别说支线一二,小锦囊里的鬼也会送到他面前。
但那份遗愿开叉了,它涉及四人,一个比一个难搞定。
庄予恩排第一,第二暂时是庄矣,第三是严隙,最后是周今休,排名没固定,会根据情况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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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临近下班,陈子轻问给他送咖啡的周秘书:“今休,你平时都是怎么消遣的?”
周今休刻板道:“还是老地方。”
陈子轻在心里嘀咕,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他看腕表:“我今晚挺闲的,到时我跟你一起去。”
周今休:“好。”
所谓的老地方,是灯红酒绿的酒吧。陈子轻跟着周今休去二楼,经理亲自招待他们酒水。
陈子轻通过经理的嘴得知,原主来过两次,都是生意上的聚会,他不从神坛下来同流合污,有架子有傲骨,会被人说摆谱,装。
那是原主的底线和原则,陈子轻会挑挑拣拣,有的不能改动的就照着原主的路线走,能改的再见机行事。
经理陪了片刻,陈子轻就让他忙去了。
“七爷,这酒温和,您能喝。”周今休将小半杯酒给他,“尝尝。”
陈子轻喝了点:“甜的。”
“果酒,当然是甜的。”周今休径自喝水。
陈子轻这段时间观察过,他这秘书不抽烟不喝酒,爱吃薄荷糖,口中总有清凉的味道,永远头脑清醒。
不喝酒来什么酒吧,纯粹是找一夜情对象缓解工作上的压力?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把小半杯果酒喝完,他明知鞭尸者就在四人里面,依然迟迟找不出捂他嘴的那只手。
还是得挨个找机会试。
陈子轻收拢思绪捕捉到,周今休狩猎的目光不时掠过留下人群。
秘书真的是来消遣的,而非其他目的。
看来是他想多了。
陈子轻见周今休的拇指按着杯口,碾了碾,心想,这家伙八成是找到目标了。
然后就听到他说:“七爷,我下去一趟。”
陈子轻一脸虽理解但不赞成的表情:“去吧。”
不多时,周今休返回楼上,身边多了个人,是个刚过抽条期的男孩子,嫩得很,像雨后冒出头的小竹笋。
只是看看,就知道入口有多鲜美。
陈子轻目睹周今休把人拉到旁边位置坐下来,颇有绅士风度地倒了杯酒放在男孩面前。
男孩有些怯弱地捧着酒杯,他先是用一截鲜红的舌尖轻轻碰了碰酒水,之后才小口小口地抿着喝到嘴里。
小奶猫喝奶见过吧,就那样。
陈子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的妈呀,走高冷精英风的周今休好这口啊!
“今休,你把人带走吧。”陈子轻说。
周今休勾唇:“那我就先撤了。”
“跟七爷告别。”他拍拍男孩柔嫩的脸颊。
这个动作又没了先前倒酒时的风度,给人一种轻浮蔑视的意味。
男孩放下酒杯,他肉嘟嘟的嘴唇上挂着酒业,战战兢兢地打招呼:“七爷再见。”
陈子轻摆摆手,走吧走吧,快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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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今休带人走后,陈子轻依旧瘫在沙发里,他让严隙上来,陪他坐了会。
严隙烟酒都来,还都来得挺凶。
陈子轻看严隙喝酒,不忘给带人开房的周今休发信息:【今休,保护措施一直都有做的吧?】
【周今休:我睡的是男的,不会出现哪天有个小孩来公司哭闹说我是他爸爸的场景。】
陈子轻回他四个字:【注意艾滋。】
【周今休:七爷多虑了。】
哼,回得挺快,应该是还没开始吧。
陈子轻把手机收起来,他继续看保镖烟酒不离手,忽地想起个事:“严隙,我那晚让周秘书给你送的膏药,你用了吗?”
严隙饮尽杯中酒,将烟灰弹进空杯子里:“用了。”
已经盖了层灰。
陈子轻不信严隙用了那膏药,他接着问道:“效果怎样?”
“不错。”严隙道,“谢七爷关心。”
“你的腿是为了我受伤的,我一辈子都过意不去。”陈子轻怅然,“如果时光能倒退回去,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让你第一时间接受治疗。”
严隙面容冷峻:“七爷无需纠结早就过去了的事,我现在能在您身边做事,也是多亏了这条腿的功劳,有得有失。”
挺豁达,也不掺杂一丝怨言。
陈子轻适可而止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他上洗手间途中,瞧见上次在学校抽过的刺头从一包间里出来,没注意到他,往走廊另一头走了。
包间的门没关上,陈子轻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声音。
“你们知道吗,庄少他爸叫他宝贝。”
“哈哈哈,不是吧,庄少,真的假的?”
“笑屁!”熟悉的少年音响起,却不是他听过的腔调,十分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庄少,你在你爸面前装弱鸡装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没发现破绽。”
“老花眼。”
“我靠,你爸不是才三十多吗,怎么就老花了?”
“不但老花眼,还有老人味,被他抱着睡觉,我洗澡都要洗半小时才能洗掉味道。”
“……”
“庄少,你爸长那么好看,你还嫌啊,我爸要是有他一半好看,我倍儿有面子。”
“他好看?你眼睛不要就捐了做慈善。”
“……”
“庄少,你不喜欢你爸,干嘛还委屈自己跟他住在一起?”
“我这叫关爱老年。”
陈子轻目瞪口呆,这剧情他在小说里听到过。
一般都是女主跟男主在一起多年,在一次聚会上无意间听见男主圈内好友问他:你的白月光XXX要回来了,你和她说了吗?
然后男主来一句:她算个什么东西。
好友说:她跟了你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多少都对她……
男主:不过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而已。
虽然不是一个狗血性质,但还是有点儿谜之相似的点。
陈子轻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怎么淋到这别致的狗血了啊?”
包间响着一阵阵促狭好玩的哄笑。
陈子轻瞧一眼虚空停滞不前的发癫值,他推门进去,哄笑声戛然而止。
庄予恩躺在一个女孩的腿上,女孩正在喂他吃葡萄,剥了皮的。他见女孩的动作停在半空,不耐烦道:“葡萄,快点儿。”
十足的纨绔公子哥范儿。
女孩快速对他使眼色,旁边哥们也对他使。
“搞什么,眼睛集体抽筋……”庄予恩一偏头,看见了包间门口的男人。他猛一下就从女孩腿上坐起来。
陈子轻盯着庄予恩,说:“严隙,烟。”
身后的严隙递过来一支烟,陈子轻没伸手去接,他抬了抬下巴。
严隙将烟送到他唇边,他张开唇含住烟蒂,眼帘上掀,示意他的保镖给他点上。
“蹭”
严隙拨开打火机盖帽,按出火苗,橘红的光亮在他跟陈子轻眼中跳跃。
烟燃起来,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
陈子轻老练地吸了一口烟:“庄予恩,出来。”
庄予恩早就装够了,这次既然暴露就说明是时机到了,他索性不再伪装,叛逆又野性地翘着腿,和某些为了所谓的自尊面子在外嫌弃父母的小孩如出一辙,似乎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懂得感恩了。
他们不是真的讨厌父母,只是不懂得正确地表达感情,太过别扭,要给他们时间。
陈子轻环顾面面相觑的少年们,浅浅笑道:“小朋友们,麻烦出去一下,我跟我儿子聊聊天。”
一伙富家公子到底还是年少,他们在华城七爷的威势下选择先溜。
陈子轻摸裤腰,摸了个空,他想起自己早上出门没让庄矣给他系皮带,默默吸了几口烟,掐掉说:“严隙,把你的皮带抽下来给我。”
话音刚落,就有冰冷的金属声响。
严隙把解下来的皮带给陈子轻,还带着充满血性的余温。
陈子轻让严隙关门,到外面等着。
庄予恩丝毫没在怕的。
皮带抽过来的时候他没反应,因为他根本不信庄惘云会真的做出这种粗俗的行为。
所以他结结实实地被抽了一下。
庄予恩愣了愣,眼睛因为愤怒红起来:“庄惘云,你敢抽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是老子,那我是谁?”陈子轻又甩皮带,他甩长条物品越发得心应手,这归功于每晚在庄矣背上练鞭子,练出来的。
庄予恩被他抽得上蹿下跳,逮着机会抓住凌空抽过来的皮带,仗着身高提醒差和力量上的悬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条皮带夺走。
陈子轻见庄予恩大逆不道要还手,他立刻朝包间外喊:“严隙,你进来把我儿子牛仔裤扒了,我要抽他屁股。”
庄予恩面色扭曲,疯了。
“老子不跟你玩了。”少年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陈子轻震惊地跑到窗边,看他落地打了个滚,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跑走,喃喃道:“特异功能啊。”
包间的门打开,严隙走了进来,陈子轻跟他说:“你也可以吗?”
严隙没言语。
陈子轻指着窗户,回头看他:“你跳一个。”
发癫值即将破2。
陈子轻声调发冷:“严隙。”
严隙淡声:“七爷,你不让开,我怎么跳。”
陈子轻马上让出位置。
像一阵寒风吹过,青年从窗边跳下去,稳稳落地。
陈子轻趴在窗边给他打电话:“我看到你跳了,现在你爬上来。”
发癫成功值破2,变成2.1/100。
陈子轻催促:“严隙,我命令你爬上来,别让我等。”
严隙真就顺着水管爬了上来,他轻松地撑着窗台回到包间。
陈子轻脱口而出:“你好厉害啊。”
严隙面部闪过怪异。
陈子轻围着他转圈:“严隙,你比予恩强多了,他跳下去还要打滚缓冲,你都不要,而且你比他大几岁,有条腿有旧伤。”
严隙:“七爷。”
陈子轻骤然回神,我在干什么,我尾巴都甩到严隙手上了,生怕对方看不见抓不到。
大意了。
陈子轻沮丧地耷拉下了嘴角:“先回去。”
严隙跟在他身后走出包间,右腿跛得比平时稍微明显一点。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跳上跳下的,跟个猴一样。
明明可以用腿不行做理由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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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予恩躲到老宅不敢回庄园,看起来是怕回去被打屁股的叛逆好大儿,他有爷爷奶奶撑腰。
陈子轻没去老宅捉他。
因为原主父母都不待见他,陈子轻才不想在这时候给自己找罪受。
陈子轻暂时把收拾庄予恩放在了一边。
庄予恩身后有他亲爹指挥,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找借口滚回来,跟假爹认错,继续做庄家小少爷,直到不需要这身份的时候。
陈子轻这头有烦心事。
某狗仔爆料三字顶流早在几个月前秘密和公司解约,三字,顶流,这跟直接报出涂荦荦没区别。
水军围绕他忘恩负义,艺人高片酬和他不唱跳就回去继承家业的背景利用一些网民的仇富心理产生反感情绪。
涂荦荦陷入负面舆论风波,陈子轻作为老板没法置身事外,他就这件事开了个会,在会上听大家的解决方案。
从各个方面考虑,最终定下来的方案是,陈子轻亲自去影视城探班,找媒体跟拍。
陈子轻出发时叮嘱秘书:“今休,你让媒体拍好点,别把我拍丑了。”
周今休:“……”
电梯下行,陈子轻通过门的反光看身后的秘书:“我是公司的形象嘛。”
“七爷,公司的形象是涂荦荦。”周今休说,“您定的。”
陈子轻干巴巴地“哦”了声,他拿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地撵着转动:“反正别让媒体发糊图,我有包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完,感觉周今休的神情扭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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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这趟让庄矣一块儿去了,严隙没跟着,被他派去看管庄予恩了。
庄予恩今明两天都在参加学校组织的野营活动,后天才回来。
陈子轻去的路上很顺利,回来遇到了个意外。
司机把车开进江里,江水灌进来,陈子轻被涂荦荦死死抓着手臂,甩不掉。
陈子轻这副身体不好,导致他的水性受限制,他挣扎的幅度很快就减弱,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有人破窗而入。
是庄矣。
陈子轻在不断呛水期间,眼睁睁地看着庄矣把涂荦荦带走。
头也不回。
陈子轻的肺腑被一股股的刺痛侵蚀,水淹没他的头顶,他拼尽全力游到车外。
腿上徒然传来阻力。
陈子轻以为是草,他下意识回头,惊觉不是草,是手。
一张人脸出现在他视野里,涣散的眼瞳瞪着他,嘴巴张着,像是要和他说什么,却只从嘴里吐出一条小鱼,他毛骨悚然。
这是他自己。
不对,是原主庄惘云。
陈子轻短暂愣神的功夫,身体被那只手拖了下去。
他的意识模糊间,好像有一道人影向他游来,水波激荡透露着来人的速度不慢。
周今休把他放在岸边,修长冷白的一双手为他按压心口,他紧闭着眼,脸和水底拽他的那个鬼脸没什么区别,重叠了。
有两指掐住他双颊,让他张开嘴,混杂着薄荷味的气息被渡进来。
然后心口又传来不断遭按压的感觉。
两者反复了几次还是十几次,陈子轻艰难吃力地睁开眼睛。
“啪”
一滴水珠砸在他眼皮上,他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瞳孔里映着周美人略显狼狈的样子。
陈子轻第一反应是,经过这出,周今休应该可以排除在支线任务一跟支线任务二的目标了……吧。
但他背后有主子。
他如此费心救我,肯定是背后主子的意思。
“咳……咳咳……”
陈子轻开始咳嗽,每咳一下,身体就抽搐一下,充血的余光里,涂荦荦惊魂未定地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庄矣在他身边,被他抓着西裤腿,他似乎是对陈子轻笑了,转瞬即逝的得意,眼里却是可悲。
冬天了。
陈子轻挺冷的,这会儿的周今休就在一旁看他打哆嗦,跟在水里救他,上来为他做急救的那位不是同一个人似的。他想要撑着胳膊起来,试了几次都做不到。
庄矣从不远处过来,全身都在滴水:“少爷,我抱您去那边的车里。”
陈子轻泛青的嘴唇一翕一合:“你去抱你妻子。”
无视涂荦荦怨恨的眼神,他说:“今休抱我就行了。”
周今休低头,水滴从他深邃如雕刻的眉骨滑落,他半晌对庄矣道:“矣叔,七爷这边有我,你去照顾你妻子吧。”
庄矣没有动。
陈子轻对周今休张开手臂,他要冷死了。
周今休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步伐平稳,臂膀有力,胸膛又冷又湿,他梗着脖子,没靠上去。
给人一种骨子里充斥着极大的优越感,瞧不起底下人的感觉。
陈子轻没精力解释。
周今休把他放进车里,找了块毛巾给他:“七爷,擦擦。”
男人没什么反应,已经晕了。
周今休将那块毛巾拿回去,漫不经心地擦自己的脸,脖颈和发丝,把毛巾擦湿了,随意丢开。
.
陈子轻醒来时距离零点只差不到半小时,他顾不上其他,慌里慌张地操办甩鞭任务。
就在陈子轻准备给周今休打电话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习惯了每晚过来领赏的庄矣迈步进来,他熟练地脱下黑色燕尾礼服。
陈子轻呆滞地看他脱,直到他解开白衬衫的最后一粒扣子才清醒过来:“庄矣,今晚不用你了。”
庄矣顿了顿。
陈子轻虚弱地喘口气,嘴里都是苦味,肯定是贴身照顾他的庄矣给他喂的药,在他昏迷时喂的,他没印象。
“周秘书在庄园里吧,你去把他叫过来。”
陈子轻咳嗽着去书房拿皮鞭,回来发现庄矣依旧站在原地,白衬衫敞开,露着漂亮的块状腹肌。
“庄矣,你怎么还不去叫周……”
陈子轻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庄矣看着他,眉头皱在一起,很费解的样子:“少爷,不是只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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