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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挺平常的一句话, 因为沈清弦的音调却莫名带了点儿难以言说的味道。
顾见深放下奏折走过来:“朕能有今日,还是多亏了国师。”
如此浩然正气的一句话竟让沈清弦有些惭愧。
小皇帝把他当长兄伺候, 他却……
想想自己一把年纪……嗯,还是有点点小尴尬。
罢了,也不急, 还是要慢慢来。
沈清弦道:“臣这些年才是多亏了陛下。”他这乱七八糟的身体这几年也让顾见深跟着操心了。
顾见深怕他郁结忧心,皱眉道:“别想太多, 你身体好得很。”
沈清弦道:“臣的身体,臣心里有数。”
他这话其实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他真的很有数, 本来这身体资质很好, 又有他的法门调养, 当个凡间的“半仙”不成问题。
只是如今他伤着根本,又为了能和顾见深谈恋爱,将积攒的灵气全都用到了维持年轻上, 所以沦落成这副普通人都不如的模样, 当然也死不了, 能活挺久。
可顾见深不知道, 他心一紧, 神色紧张道:“国师正是壮年, 莫要妄言!”
沈清弦这才察觉到自己吓着他了, 他又笑道:“随口一说,陛下别着急。”
顾见深却焦心得很,他走到他面前道:“你是当朝国师, 可要养好身体,活到百岁。”
活到百岁啊……你是在咒我吗?
沈清弦默了默,勉强道:“自是会的,臣还想看陛下的康明盛世。”
顾见深弯唇道:“那你可要一直陪在朕身边。”
沈清弦笑道:“只要陛下不嫌弃,臣定不离不弃。”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四个字,顾见深仍是备受触动。
他信不过所有人,却贪恋着沈清弦给他的温暖。
也许现在的秦清是不得已才依附他,但没事……这样就好,对他有切实的需求反而让他更安心。
他想让秦清依赖他,这样他就离不开他了。
顾见深低声道:“朕定不会辜负国师。”
别只是不辜负啊……沈清弦想着,不如喜欢上我怎么样?
两人也没聊太久,主要是沈清弦身体不适,没多会儿便有些困乏。
顾见深问他:“进屋睡会儿?”
沈清弦打个哈欠道:“用过膳再睡吧。”
顾见深便道:“朕催他们提早备膳。”
沈清弦其实没什么胃口,他说道:“不急,我在这儿靠会儿,等陛下批完奏折一起吃吧。”
顾见深本就不耐烦看那些玩意,索性说道:“走吧,朕陪你睡会儿,等醒了再吃。”
这是最好不过了,沈清弦又问他:“陛下不饿吗?”
“刚吃了些点心,这会儿还好。”
沈清弦便心安理得地同他回屋小憩了。
沈清弦醒来后才有些懊恼……自己也太不把顾见深当外人了。
说睡就睡,都没想着勾下他。
这心态要不得,他都把顾见深当家人了,想必顾见深也把他当家人,两人太熟也不好谈恋爱啊!
改变态度先从自己做起,沈清弦决定给自己洗洗脑。
别去想一手带大的孩子,要想……
沈清弦眼睛一亮,被顾见深的耳垂给勾住了。
看着这红艳艳,脑补下心域帝尊的红眸和禁印。
尊主大人立马有感觉了!
不过有些饿了……还是先吃饭。
顾见深带他去用膳,两人一边吃着,沈清弦忽然问道:“关于大婚,陛下是怎么想的?”
顾见深抬头看向他:“国师呢?”
沈清弦还是很稳的,他道:“此事牵扯极大,还望陛下能考虑周全。”
不谈感情问题,皇帝立后在朝政上也是极大的波动,如今朝堂平稳,大臣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贸然打破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顾见深实在是到了立后的年纪,可如今这形势却也实在不适合立后。
好不容易稳下的政权,顾见深应该再巩固一下,而不是培养出一个外戚。
顾见深如今与谁都挺亲和也与谁都没那么亲,选一个皇后,势必会捧起一个砸落另外几个,十分麻烦。
这些道理沈清弦相信顾见深都懂,所以他还没那么慌。
顾见深却说了个更重要的问题:“除了你,朕无法与别人同眠。”
沈清弦:“……”
顾见深给他夹了块鱼肉道:“所以大婚一事,朕暂时不想。”
以后也不许想!
沈清弦还真没想到陪睡竟陪出这么个好处。
也对……顾见深这都算是心病了,别说是靠着别人了,他连只有自己的时候都睡不着。
如此一看,的确是不适合大婚。
沈清弦眉宇间多了点儿喜色,胃口都好了许多。
顾见深见他吃了鱼肉,便又给他仔细剔了鱼刺,将鲜嫩的鱼肉放进他碗里:“国师为何至今未曾娶妻?”
按年龄来看,沈清弦才是最该娶妻的,可他却单身至今。
沈清弦心道:我是来和你谈恋爱的,又怎能去娶别人?
当然他嘴上说的是:“没遇到合适的人。”
顾见深笑道:“朕以为是国师修的道法不让娶妻。”
倒也有这样的说法,沈清弦起初也想这么说,但他之后是要和顾见深谈恋爱的,万一顾见深以为他的道法不让他谈可怎么办?
尊主大人如此机智,怎会给自己挖坑?
沈清弦摇头道:“并没有那样的规矩。”
顾见深顿了下又问他:“那国师觉得……怎样算合适的人?”
沈清弦可不想继续这个问题,他怕自己一个说不好启发了顾见深,让顾见深去找合适的人,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说道:“臣如今这身体,还是莫要拖累别人了。”
顾见深最不爱听他说这个,他道:“国师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嗯,整天被你这么咒,真长命百岁就打死你。
沈清弦结束话题道:“陛下既心有定数,那臣也不多过问了。”他说的是大婚的事。
顾见深应了下来,又说道:“你好好养病,行宫那边我已让人收拾了。”
沈清弦欣然应下。
他为了快点儿病愈,用了点儿药,结果晚上又发烧了。
顾见深忧心道:“朕去唤太医。”
太医哪里比得上他?他这是为了快些康复,所以加速治愈,只是身体略有些受不住罢了。
沈清弦道:“久病成医,臣心里有数。”说着他尾音一颤,似是极冷。
顾见深察觉到了,问他:“冷吗?”
沈清弦本想说没事,忽又想到一茬,他“虚弱”道:“嗯……有些冷。”尾音更颤了。
顾见深立马道:“我去给你找被子。”
找个屁被子啊,来抱抱啊!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明明小时候还知道抱着取暖的。
沈清弦气结,但却耐着性子道:“被里很凉。”
他因为发烧而面颊泛红,眸子也带着湿气,这般轻声细语地说话,让顾见深心中微痒,像是被细软的绒毛挠了一下,说不清的滋味。
顾见深道:“朕给你暖暖。”
沈清弦心中一喜,面上却是素淡的:“嗯。”
顾见深脱靴上床,隔着被子将他抱紧了。
沈清弦:“……”怎么这么不懂事!
沈清弦只得再哆嗦了一下。
顾见深问他:“还冷吗?”
沈清弦气他没悟性,只好更直白些:“陛下身上到是热得很。”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垂首道:“这夏日将近……这般紧挨着,陛下很热吧?还是莫要管臣了,臣……”
他话没说完,顾见深掀开被子将他抱入怀中:“可热乎些了?”
“嗯……”沈清弦舒服的叹息一声,“好多了。”
听他这一声叹息,顾见深只觉得热气上涌,恨不能去外头那湖里泡上一泡。
“既然好多了……”顾见深的声音低了许多,“那便睡吧。”
沈清弦哪里肯睡?大好机会自然要好生逗逗他。
他被他抱着,手却不老实得很,他状似不经意地放在他胸前,似乎是在取暖。
可这却让顾见深的身体整个绷紧。
沈清弦闷笑道:“陛下可真结实。”
也许是病了,所以他声音比往常还要轻柔些,最后两个字似是从唇齿间飘出来的,带着阵阵热气,烧得人心潮澎湃。
顾见深怀疑自己也病了……
他喉结涌动了一下,低声道:“快睡吧。”
偏不睡!沈清弦仰头看他:“陛下……臣能把手放进您衣服里吗?”
顾见深脑袋嗡得一声,听清他说了什么,但却完全理解不了。
沈清弦面颊薄红,似是有些羞赧地说道:“总觉得……会更热乎一些。”
顾见深一声不吭,沈清弦便自顾自地把手放了进去。
几乎在两人碰触的瞬间,顾见深猛地起身……
沈清弦一愣,顾见深沉声道:“朕……去给你换毛巾。”
沈清弦:“……”
说完这话,顾见深已经转身出屋。
屋里的沈清弦冻得一哆嗦,赶紧裹住被子,他只漏了一双眼睛,仔细琢磨了一下:难道是刺激得太过了?
不至于吧,只是碰了他一下而已……
还是说真为了给他换毛巾?有这么不解风情吗?
沈清弦挺不满的,不都说十八少年猛如虎吗?他家这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沈清弦心中警铃大作……毕竟原本的顾见深就是个……嗯……万万年不那个的……
却说顾见深出去透了透气脑袋才清醒了些,他按了按胸口,努力让心跳稳下来,可温度降下来了,脑袋里却还乱七八糟的。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国师又不是女人。
况且国师还是那么重要的人,他怎能这样欺侮他?
顾见深沉下心来,重新拿了毛巾进屋。
沈清弦想得挺多,然而身体太不给力,他等啊等等啊等,没把顾见深等回来,反倒把瞌睡虫给等来了。
顾见深进来时发现沈清弦已经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悄悄给他换上毛巾。
沈清弦舒服地扬了扬嘴角,睡得很踏实。
顾见深坐在床边,这一看竟直直看了半个多时辰。
等到沈清弦发汗,开始踢被子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可这回神还不如不回……
沈清弦退烧了又出汗,十分怕热,他踢开杯子,还扯了扯衣领。
顾见深怕他再凉着,想给他盖被子,结果这走近一看,整个呆住了。
他的国师面颊微红,轻喘着气,身体薄汗淋漓……
顾见深生硬地别开脸,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也不能放他不管,这样睡醒了肯定又会难受。
得给他擦擦汗……
擦汗……
顾见深视线挪了回来,看着他白皙的面庞,修长的脖颈,还有若隐若现的锁骨。
国师的皮肤真好,像最温软的玉,光洁莹亮,在发着光。
鬼使神差的,顾见深手碰了上去,紧接着他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快速收手,可指尖的麻痒却已经窜到了心尖,惹得他热血沸腾。
不行……擦汗这事他做不到。
顾见深打算出门去找人,让仆人来帮忙给沈清弦擦擦。
可刚走到门外,他又猛地停住脚步。
怎么可以让别人碰他?
绝对不行!
顾见深又回来了,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来给沈清弦擦汗……
偏偏沈清弦还不老实,大概是因为热了所以烦躁,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踢下被子。
顾见深看看他性感的后颈,看看他纤细的腰,再看看他漂亮的脚踝……
得了,十八岁的帝王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沈清弦神清气爽,病好了大半。
顾见深当然走了,沈清弦还在懊恼,这么好个机会竟然睡过去了!他哪知道他的陛下要不是太重视他,早就把他给吃了。
过了四五日,沈清弦已经彻底没事了,精神头还很好,很期待行宫之行了。
顾见深也履行承诺,带着他去行宫避暑。
一年前,顾见深把这儿好生修整了一番,又是扩建又是翻新,已经同以前判若两宫。
这些年卫国风调雨顺,百姓富足,所以国库充盈,别说他修整行宫,便是重新建个也没人会说二话。
沈清弦闲来没事还给画了图纸,好生帮他设计了一番。
虽然沈清弦没怎么敢用红色,但却用了不少金色,总之……如今的行宫那是相当符合尊主大人的审美。
所以他才会这般期待着来避暑。
历年来皇帝到行宫,皆仪仗很大,有不少大臣都要跟着过来。
一来这是展示圣恩的好机会,二来是皇帝到行宫久居,各种政务自然也要跟着过来。
皇帝度假可不是吃喝睡玩,该干的活儿一点儿也别想少。
沈清弦身为当朝国师,自然有资格跟来,不仅有资格,还因为行宫比皇宫规矩少了很多,顾见深又宠他,所以直接给他安排了偏殿居住。
这些年大臣们对沈清弦态度也改观许多。
他不造反,大家就很放心;钦天监这些年给力,沈清弦功不可没,大家还是看在眼里的。
只要他不搞事,自然也就没人搞他,陛下宠他,那就宠着吧!顶多有几个老臣偷摸吃吃醋,却也不会为此去惹恼圣上。
沈清弦自打来了行宫就很开心。
美啊,真美!
金闪闪的宫殿,金闪闪的台阶,金闪闪的向阳花……还有金灿灿的大金鱼!
沈清弦亲手打造的宫殿,自是美到了极致。
至于其他人是否会觉得太过浮夸……咳咳,顾见深都说好了,谁还敢说不好?
自是一千一万个好的!
安顿下来后,沈清弦又开始琢磨着怎么和陛下培养感情。
他其实也没什么经验,一来是没喜欢过谁,二来是也没见过别人谈恋爱……
所以他决定先吸取经验。怎么个吸取法?看话本!
于是顾见深端坐案前批奏折,他斜靠塌上看话本。
顾见深忙了会儿见他还在看,不禁说道:“歇歇,仔细伤着眼睛。”
沈清弦正虚心求教,看得很认真了:“看完这段。”
顾见深只当他是在看正经书——毕竟他的国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出口成诗,落笔成章,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学士。
见他看的如此认真,顾见深也好奇了,放下奏折过来问他:“不知是哪位大家……”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一行小字:“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轻把郎推……(注1)”
这!顾见深连忙别开视线,俊脸薄红。
沈清弦这才察觉到顾见深过来了,他也略有点儿尴尬,不多仔细想想,这事两人一起学比较妥当,于是说道:“陛下忙完了?”
顾见深顿了下。
沈清弦便又道:“这话本挺有趣,陛下要看吗?”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连忙道:“朕……朕还有奏折没看完。”
沈清弦道:“这样啊……那您继续,臣再看会儿。”
顾见深坐到案前,眼睛盯着奏折,心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原来国师也会看……看这种东西……
他忍不住看了下沈清弦,只见他靠在竹塌上,侧撑着头,袍袖滑落,白皙的小臂裸露在外,端的是温软如玉,纤薄似霜……
顾见深生硬地挪开视线,可是却没办法把视线集中到奏折上了。
沈清弦看了好大一会儿,颇觉没趣。
太矫情了,爱就爱,喜便喜,推来拒去的又是何必?
沈清弦觉得这话本不适合自己,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该直白些。
比如……
沈清弦想了下,看向顾见深道:“陛下。”
顾见深正出神呢,被他一唤,猛地回神:“怎么?”
沈清弦合上话本道:“天气这般热,咱们歇歇吧。”
顾见深也觉得热得很,便道:“行,朕陪你去湖边走走?”
沈清弦道:“湖边这会儿也晒得很,我们不如……”他顿了下才慢慢说道,“去看看后山那温泉?”
顾见深愣住了。
沈清弦起身道:“那温泉水不冷不热,泡一泡很是得宜。”
尊主这一出那是相当直白了,直白得让写话本的哥们自愧不如。
毕竟人家写的是纯爱本,尊主大人这一跃而上,直接活春|宫了好嘛!
顾见深顿了下后说道:“你去吧……泡泡对你身体有好处。”
沈清弦道:“一个人多没趣,陛下一起嘛。”
顾见深:“……”
沈清弦过来拉他手道:“这奏折总也批不完的,劳逸结合才是正理。”
关键是……这个“逸”它逸不起来啊!
去泡温泉对顾见深来说只怕是劳劳结合。
心里想着不可,但腿脚自己会动,等顾见深回神时,他已经随着沈清弦来到这温泉池边。
这温泉也是沈清弦精心设计的,金铜镶壁,衬着汩汩清泉,平生出一股旖旎曼妙之色。
沈清弦自在得很,把人挥退后便开始宽衣解带。
顾见深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他松了发带,解了衣衫,乌发如云,薄肩似雪,光滑如玉的后背恍如夜空洒落的皎皎月华……
沈清弦脱了个差不多,抬脚入水,刚刚泡进去便扬声道:“陛下,这水里很是舒服,您也快快下来吧。”
半天没有动静,沈清弦抬头看去……
哪还有半个人影!
人呢?
顾见深呢?
这熊孩子去哪儿了!
沈清弦好气,自己都脱光光了,人居然不在,他岂不是白脱了?
自己就这么没吸引力吗?他低头,看看水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担忧……果然还是年纪太大了吗?
十八岁和三十岁。
沈清弦不乐意了,顾见深明明都万万岁了好嘛,装什么嫩!